6

车窗玻璃倒映出林佑此刻的眼神——那里面，温润的笑意如同潮水般褪去，只剩下冰冷刺骨的阴霾和一丝被彻底无视、甚至被冒犯的恼怒。

　　握着方向盘的手指，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滴——！！！警告！关键剧情节点‘初遇修罗场’严重偏离！林佑对宿主好感度下降20%！剧情线偏移度……滋滋……40%！惩罚机制预启动——】

　　系统007的警报声再次凄厉地响起，带着末日降临般的绝望。

　　陆渊恍若未闻。

　　他走到路边，抬手拦下了一辆刚好经过的出租车。

　　拉开车门，坐进后座。

　　车门关上的瞬间，隔绝了车外林佑那阴冷刺骨的目光，也隔绝了顾氏大厦那令人窒息的权力场。

　　“师傅，去‘云栖公馆’。”陆渊报出原主住处的地址，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他靠在后座略显陈旧的皮革座椅上，闭上眼，隔绝了窗外飞速倒退的城市景象。

　　【宿主！你到底想做什么？！】系统007的声音带着崩溃的电子哭腔，【任务！任务怎么办？！惩罚！电击抽搐发型！滋滋……你……你……】

　　“闭嘴。”陆渊在脑中冷冷地吐出两个字，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他的意识沉入一片混沌的疲惫之中，原主的情绪碎片仍在翻搅，顾舟那深不见底、充满探究和杀意的眼神，林佑那温润面具下冰冷的审视，如同沉重的铅块，压得他喘不过气。

　　他需要休息。需要在这个全然陌生的世界里，找到一个暂时喘息的空间。

　　——

　　出租车平稳地行驶着，窗外的喧嚣被过滤成模糊的背景音。

　　陆渊靠在座椅上，闭目养神，努力平复着身体里属于原主的那些激烈情绪残响。苍白的脸色在车内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更加透明，长睫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阴影。

　　【……滋滋……宿主……】系统007的声音弱弱地响起，像被欺负狠了的小动物，带着点委屈巴巴的电子杂音，【任务……真的会死的……电击……很痛……发型……很丑……】

　　陆渊没有睁眼，只是眉峰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这个系统，聒噪得令人头疼。

　　“再吵，现在就让你体验‘强制静音’。”他在脑中平静地回应，语气里带着一丝真实的威胁意味。

　　【……】

　　系统007瞬间噤声，只留下微弱的电流滋滋声证明它的存在感。

　　世界终于清静了。

　　出租车穿过繁华的市区，驶入一片更为安静、绿化极好的高档住宅区。

　　一栋栋设计现代、带着独立庭院的小楼在绿树掩映中若隐若现。这里就是“云栖公馆”，原主“陆渊”的住处。一套顾舟随手“赏赐”的、用来安置他这个“玩物”的精致牢笼。

　　车子在一栋灰白色调、线条简洁的三层小楼前停下。陆渊付了车费，推门下车。

　　初夏午后的阳光带着暖意，空气里弥漫着草木清新的气息。

　　小楼前修剪整齐的草坪，盛开的绣球花丛，都透着一种精心打理过的、不真实的宁静美好。

　　陆渊站在镂空的黑色铁艺大门前，抬头看着这栋属于“他”的房子。

　　记忆碎片浮现——原主在这里，既享受着物质上的奢华，又承受着精神上无时无刻的煎熬，像一个被精心豢养在笼中的金丝雀，等待着主人的偶尔垂怜或最终厌弃。

　　他从西装内袋里摸出钥匙——一把冰冷的、泛着金属光泽的钥匙。插入锁孔，轻轻转动。

　　“咔哒”一声轻响，门开了。

　　一股混合着淡淡香薰和空旷感的、缺乏人气的冰冷空气扑面而来。

　　陆渊走了进去。

　　玄关很宽敞，光洁的白色大理石地面倒映着头顶造型别致的吊灯。

　　鞋子整齐地码放在鞋柜里，一尘不染。一切都井井有条，完美得像样板间，却透着一股刻骨的冷清和孤独。

　　【滴……宿主已抵达安全区……生命体征趋于稳定……】系统007小心翼翼地播报着，生怕再触怒这位能把剧情掀翻天的宿主。

　　陆渊没有换鞋，径直穿过空旷的客厅。

　　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精心打理的后花园，阳光透过玻璃洒进来，在光洁的地板上投下明亮的光斑。

　　昂贵的真皮沙发，艺术感十足的摆设，墙上价值不菲的抽象画……处处彰显着顾舟的“慷慨”，也无声地诉说着原主那依附他人、毫无根基的处境。

　　他走到吧台边，那里放着一个恒温酒柜。

　　陆渊打开柜门，没有去碰那些一看就价值不菲的红酒或威士忌，而是从里面拿出了一瓶……纯净水。

　　拧开瓶盖，冰凉的液体滑过干涩的喉咙，带来一丝真实的清醒。

　　他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看着窗外那片被精心囚禁起来的“自由”。

　　阳光暖洋洋地照在身上，却驱不散心底那份属于原主的、沉甸甸的寒意和挥之不去的、对顾舟的恐惧阴影。

　　他需要梳理现状。

　　他，陆渊，穿进了一本狗血商战耽美文，成了注定惨死的炮灰。

　　任务是当三个月工具人，撮合顾舟和林佑，失败则电击+抽搐发型。

　　然而开局第一天，他就掀了顾舟的牌桌，点破其PUA合同，甚至抛出了对方的核心商业机密“星海”项目，差点引发一场血案。

　　系统濒临崩溃，剧情线歪到姥姥家。

　　林佑的第一次试探也被他冷漠挡回。

　　【……宿主……】系统007的声音又弱弱地响起，带着一种破罐子破摔的绝望，【现在……怎么办？顾舟说明天上午十点……让你带着‘诚意’……继续……他……他是不是想杀人灭口？或者……或者……】

　　“诚意？”陆渊看着窗外，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冷的玻璃瓶身，唇角勾起一丝极淡的、带着冷意的弧度。

　　顾舟最后那句话，与其说是威胁，不如说更像是一种被彻底挑起兴趣后的、不容拒绝的邀请。那双眼睛里的杀意之下，翻涌的是更深沉的、如同发现稀世谜题般的灼热探究。

　　他需要“诚意”。

　　一份足以让顾舟暂时压下杀心、甚至不得不坐下来认真“谈”下去的“诚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