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渊的目光第一时间扫过池边，当看到那台扭曲变形、屏幕碎裂、如同废铁般的手机残骸时，他脸上的暴怒瞬间被一种更加深沉的、如同火山即将喷发前的、极致的冰冷和阴鸷所取代。
他猛地转头。
那如同淬了剧毒利刃般的目光，裹挟着滔天的怒火和被彻底冒犯的狂暴，狠狠刺向依旧僵立在池边的陆渊。
仿佛要将眼前这个“罪魁祸首”生吞活剥。
“陆、渊！”
顾舟的声音如同从地狱深渊里挤出来的咆哮，裹挟着溅起的水花和冰冷的杀意，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砸在陆渊的耳膜上。
然而，就在这毁灭性的怒火即将喷薄而出的瞬间。
陆渊动了。
他像是刚刚从巨大的震惊和荒谬感中回过神。
他没有后退，没有解释，甚至没有去看顾舟那双燃烧着地狱业火的眼睛。
他的目光，极其平静地、越过了暴怒的顾舟，落在了池边那块棱角锋利的岩石上。
落在了那台彻底报废、冒着青烟的哑光黑手机残骸上。
然后，陆渊的唇角，极其缓慢地、极其清晰地，向上弯起了一个微小的弧度。
那不是一个笑容。
没有温度，没有情绪。
只有一种洞穿了所有荒诞和失控后，沉淀下来的、冰冷的、如同深潭死水般的……平静。
他抬起眼，目光终于落回顾舟那张因暴怒而扭曲、被水浸透的脸上。
声音平稳得没有一丝波澜，清晰地穿透了水声和顾舟粗重的喘息：
“看来，顾总的‘刀鞘’……质量不太行。”
那双深潭般的眼眸越过翻涌的水花和顾舟暴怒扭曲的脸，平静地落在那堆冒烟的电子残骸上，唇角那抹微小的弧度，冰冷而刺眼。
“你——！”
顾舟胸腔中的暴怒如同被点燃的炸药桶，轰然炸开。
他猛地从水中站直身体，温泉水顺着精悍的胸膛和臂膀汹涌流下。
他一步跨前，带着惊人的力量和溅起的水浪，瞬间逼近池边。
高大的阴影如同山岳崩塌，将陆渊完全笼罩。
那只带着滚烫水汽和恐怖力量的大手，裹挟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猛地抬起，狠狠抓向陆渊的脖颈。
动作快如闪电，带着毁灭一切的狂暴气息，仿佛下一秒就要将眼前这个胆敢挑衅、胆敢讽刺他的“罪魁祸首”捏碎。
【警告！！！物理攻击意图锁定！！！致命威胁！！！】系统007的警报在陆渊脑中凄厉炸响，尖锐得几乎要刺穿意识！
陆渊瞳孔骤缩，身体的本能让他几乎要后退。
但一股巨大的、无形的威压如同冰封的枷锁，将他牢牢钉在原地。
他看着那只裹挟着死亡气息、在眼前急速放大的手，心脏在瞬间停止了跳动。
电光火石间！
那只手，在即将触碰到陆渊脖颈皮肤的毫厘之处，如同被无形的巨力硬生生拽住，骤然停滞。
顾舟的动作凝固在半空。
他的手指距离陆渊脆弱的咽喉，只有不到一厘米的距离。
指尖因为极致的用力而微微颤抖，青筋在精悍的小臂上虬结暴起，彰显着刚才那瞬间爆发的、足以捏碎喉骨的恐怖力量。
滚烫的水珠顺着他紧绷的指关节滴落，砸在陆渊微微敞开的衬衫领口上，留下灼热的湿痕。
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
顾舟死死地盯着陆渊。
那张近在咫尺的、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脸，那双沉静得如同死水、却又带着冰冷嘲讽的眼眸，清晰地倒映在他因暴怒而赤红的瞳孔里。
胸腔里翻江倒海般的杀意和毁灭欲，如同狂暴的岩浆，几乎要冲破理智的堤坝，将眼前的一切焚烧殆尽。
掐下去！
捏碎他！
让他为那该死的嘲讽付出代价！
这个念头如同恶魔的低语，疯狂地冲击着顾舟的神经。
然而……
就在指尖即将遵循本能、彻底合拢的刹那。
顾舟的瞳孔深处，那翻涌的赤红暴怒之下，一丝极其细微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惊悸和恐慌，如同投入岩浆的冰屑，瞬间掠过。
他看到了陆渊领口下，那道在月光和水雾中若隐若现的、极其细微的旧伤痕。
很淡，像一道白色的细线，横亘在苍白的皮肤上。
就是这道微不足道的伤痕，如同最锋利的冰锥，瞬间刺穿了顾舟被怒火填满的脑海。
他想起了刚才落水时，那巨大的、失控的冲击力。
如果……如果陆渊刚才离池边再近一点……如果那只抓空的手，落点不是空气，而是陆渊单薄的身体……
一个清晰而冰冷的画面不受控制地闪现：陆渊被他失控的力量狠狠撞飞，砸在尖锐的岩石上。
苍白脆弱的身体如同破碎的瓷器，鲜血在冰冷的青石板上蔓延……
“嗡——！”
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从顾舟的尾椎骨窜上天灵盖，将他所有的暴怒和杀意都冻结了。
那只悬停在陆渊咽喉前、蓄满毁灭力量的手，如同被瞬间抽干了所有力气，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
然后……极其僵硬地、带着一种近乎狼狈的仓促，猛地收了回去。
顾舟猛地后退一步，高大的身躯重新没入温热的泉水中，溅起更大的水花。
他急促地喘息着，胸膛剧烈起伏，不是因为暴怒，而是因为那瞬间席卷而来的、巨大的后怕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心悸。
他死死地盯着陆渊的脖颈，仿佛要确认那里是否真的完好无损，刚才那失控的瞬间是否只是幻觉。
暴怒的赤红如同潮水般迅速从他眼中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深沉的、如同寒潭般的阴鸷和……一丝极力压抑的、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慌乱。
他移开视线，不再看陆渊的脸，仿佛那张平静的脸是什么刺眼的东西。
下颌线绷得死紧，嘴唇抿成一条冷硬的直线，喉结极其艰难地滚动了一下，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刚才那毁天灭地的气势，如同被戳破的气球，瞬间消散。
空气里只剩下温泉汩汩的流淌声和他自己粗重压抑的喘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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