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焉
监护仪的嘀嗒声依旧规律，却似乎在不知何时染上了一丝人间的烟火气。
顾舟滚烫的额头还抵在他缠满绷带的手背上，舌尖的动作已从最初绝望的舔舐，渐渐变得迟缓，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疲惫与依恋。
陆渊垂眸，看着那团在自己手背上微微颤抖的黑色发顶。
绷带早已被濡湿，透过薄薄的布料，他能清晰地感受到顾舟皮肤的温度，以及那底下因情绪剧烈波动而略显紊乱的心跳。
顾舟曾是他计划中最稳固的棋子，是他在冰冷数据世界里唯一的锚点。
可此刻，这颗棋子却挣脱了所有程序的束缚，以一种近乎原始的、不计后果的方式，将他拼命留在自己的世界。
顾舟抬起头时，眼底布满了血丝，嘴唇因用力而泛着不正常的红，脸颊上还残留着未干的泪痕，混合着淡淡的血腥气。
他看着陆渊，眼神里没有了之前的疯狂，只剩下一种近乎虔诚的、带着卑微祈求的光。
“陆渊……”
他声音嘶哑，带着浓重的鼻音，像是在确认什么，又像是在无声地恳求。
陆渊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他能看到顾舟眼中毫不掩饰的爱意，那爱意如此炽烈，如此纯粹，几乎要将他这具被系统规则和冰冷野心包裹的躯壳融化。
不知过了多久，顾舟缓缓地、小心翼翼地，像是怕惊扰了什么易碎的宝物，伸出手，轻轻握住了陆渊垂在身侧的那只完好的手。
他的指尖依旧带着灼人的温度，掌心却因紧张而微微出汗。
他没有说什么，只是拉着陆渊的手，慢慢站了起来。
高大的身躯因为虚弱而晃了晃，陆渊下意识地想伸手扶他，指尖刚触碰到他的手臂，却又顿住，最终只是维持着被他牵着的姿势。
病房里的灯光是冷白色的，却在两人靠近时，莫名染上了一层暧昧的光晕。
顾舟的动作很笨拙，带着一种初窥门径的生涩，却又异常坚定。
他将陆渊按在柔软的床榻上，自己则半跪在地，仰头看着他，像是在仰望自己的整个世界。
陆渊能感觉到他指尖的颤抖，也能感觉到他投来的目光里那几乎要将人溺毙的深情。
接下来的一切，发生得很突然，又仿佛是水到渠成。
顾舟主动凑上前，滚烫的唇覆上了他的，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道，却又在触及的瞬间，化为绕指柔。
那是一个混杂着药味、血腥味和浓烈爱意的吻，笨拙却又充满了占有欲。
陆渊没有推开他，甚至在顾舟略显无措地探寻时，本能地回应了一下。
之后的事情，便在一片模糊的光影和紊乱的呼吸中展开。
没有过多的言语，只有肢体间最直接的接触与交融。
顾舟的主动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心，他像是要将自己彻底融入陆渊的骨血里，用身体的每一寸去感受对方的存在，去印证这份失而复得的感情。
陆渊躺在那里，感受着身上那人滚烫的体温和压抑的喘息，感受着他每一个动作里蕴含的、近乎献祭般的虔诚与爱意。
他的大脑有片刻的空白，那些被系统植入的冰冷逻辑、那些根深蒂固的野心与防备，在这一刻，都被这汹涌的情感浪潮冲击得七零八落。
他没有像往常一样掌控一切，只是被动地接受着，却在顾舟因疼痛或情动而发出压抑的低鸣时，无意识地收紧了放在身侧的手。
夜色渐深，监护仪的灯光在黑暗中明明灭灭。
当一切归于平静，房间里只剩下两人交叠的呼吸声。
顾舟累得几乎脱力，却依旧固执地蜷缩在陆渊身侧，头轻轻靠在他的胸口，像一只找到了归宿的幼兽。
他的手臂紧紧环着陆渊的腰，指尖无意识地抓着他的衣角，仿佛生怕一松手，眼前的一切就会化为泡影。
陆渊侧躺着，目光落在顾舟汗湿的发梢上。
窗外透进一丝微弱的晨光，勾勒出顾舟沉睡时略显疲惫却异常安稳的侧脸。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顾舟身体的重量，以及那份沉甸甸的、毫无保留的依赖。
【系统能量彻底耗尽，世界线收束完成。】
【核心情感链接稳固，最终锚点确认。】
【任务完成，开始搜索下一个世界宿主……】
【传送通道开启……】
冰冷的电子音最后一次在陆渊脑海中响起，随即彻底消失，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就像从未出现过一样。
陆渊微微闭上眼。
系统走了。
他转过头，看向身边睡得并不安稳的顾舟。
那人似乎感受到了他的目光，眉头微蹙，把他抱得更紧了：“陆渊……”
声音里带着浓浓的依赖和眷恋。
陆渊伸出手，指尖悬在顾舟的发顶，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轻轻落下，动作有些生涩地，拂过他汗湿的发丝。
他曾以为真心是弱者的象征，是通往权力之巅的累赘。
可现在，当这颗滚烫的真心毫无保留地捧到他面前，甚至用身体的臣服来印证这份爱意时，他心中那座用冰霜和铁律筑起的堡垒，早已在不知不觉中，裂开了一道巨大的缝隙。
或许，他从未真正厌恶过那份温暖，只是害怕失去，害怕那光芒太过炽烈，会灼伤他早已习惯了黑暗的眼。
顾舟对他的感情，远比他以为的要深，深到可以放弃一切，甚至甘愿卸下所有防备，将最脆弱的自己暴露在他面前，只为了“留下他”。
这份爱，沉重得让他指尖发颤，却也温暖得让他无法再狠心推开。
晨光渐渐明亮，透过窗户，洒在两人身上，将交叠的影子拉得很长。
陆渊没有去拥抱顾舟，只是维持着那个轻抚他头发的动作，静静地看着他。
他的眼神依旧深邃，只是那冰层之下，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悄然融化，滋生出从未有过的、名为“动容”的情绪。
他不知道未来会怎样，不知道自己这颗被系统格式化过的心，能否真正回应这份炽热的感情。
但至少此刻，他愿意让这个用生命来爱他的人，在他身边，安然入睡。
顾舟的爱，像一场燎原的野火、，烧毁了他所有的规则与防备。
而他陆渊，或许终将在这片焦土之上，迎来属于自己的，独一无二的新生。
至于宠爱？
在顾舟这份几乎要将他吞噬的深情面前，任何形式的宠爱都显得太过单薄。
他只需知道，从今往后，这世上有一个人，会用他全部的生命，来爱他，宠他，视他为唯一的信仰。
而他，陆渊，愿意成为他的神。
这，或许就是对这份孤注一掷的爱，最好的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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