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是会议室系统关闭的冰冷电子音提示。
巨大的、只余电脑幽蓝主屏幕光线的书房里,陷入了短暂的、令人心悸的绝对寂静。
沈砚的指尖刚碰到丝绒椅背上细软的绒毛,那道身影已如同降临的黑色闪电,带着一股沉水香与雪茄冷烬混杂着山雨欲来的凛冽风压,瞬间堵在了门口。
巨大阴影兜头罩下,将沈砚的身影完全吞噬其中。
书房门被霍凛自身后反手一带,“哐”的一声闷响,如同墓石合拢。
门锁落下清脆无比的咬合声在寂静中无限放大。
沈砚的身体瞬间僵硬。
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凝固成冰河。
他如同被骤然暴露在聚光灯下的猎物,连呼吸都本能地屏住。
霍凛的身影如同一堵移动的、无法逾越的黑色山岳,裹挟着逼人的威压碾压过来。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像濒死的小鸟撞击着狭窄的囚笼壁,每一次撞击都牵扯着四肢百骸的冰凉麻痹感。
他甚至能清晰地闻到霍凛身上那冷冽得如同极地冰川的气息。
完蛋了。
他脑中瞬间滑过这个念头。
职业素养第一条的铁律触犯——
踏入工作区核心禁地。
甲方震怒。
清算模式开启。
他甚至能预见到合同终结通知书被砸在脸上的冰冷触感,还有脑海里系统007已经加载到99%的“学猫叫”惩罚程序警告音效……
霍凛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怀里僵硬的“闯入者”。
对方抱着画册的手指关节捏得死白,薄薄的唇抿得毫无血色,只有那双骤然抬起望来的眼眸,在顶灯幽光下亮得惊人——
纯粹的惊惧混杂着一丝破罐破摔的平静,像雪崩降临前最后的澄澈湖面倒影。
那份过分的坦荡竟再次出乎霍凛的意料——
没有狡辩,没有谄媚的讨好求饶。
像是在无声地说:
好吧,被你抓住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霍凛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一寸寸扫过沈砚因紧张而微微起伏的胸膛、过分绷紧的肩膀线条、捏得几乎要将书页嵌入指腹的僵硬手指,最终凝在他那张苍白却依旧美得惊心动魄的脸上。
薄薄的汗意在沈砚光洁的额角隐隐泛着微光。那怀里的硬壳画册像是他唯一的浮木。
一股无名火在霍凛肺腑深处烧灼。
为这该死的闯入?
为自己方才那瞬间鬼迷心窍的中断会议?
还是为对方眼中这份过于理直气壮却又不含一丝抵抗与算计的平静?
【系统007(已原地烧焦):
滴——滴——毁灭性打击不可逆倒计时开始,5、4、3……喵……喵……(信号微弱)】
时间仿佛被拉长了无数倍。
霍凛的喉结极其缓慢地滚动了一下,指节紧握处几乎能听见骨骼不堪重负的细微呻吟。
那冰冷的、足以将人血液冻僵的威压如同实质的刀锋悬停在沈砚头顶,只需一个指令就能落下。
然而——
最终霍凛只是猛地抬起右手!
沈砚身体瞬间绷紧,仿佛下一秒就要面对挥落下来的巴掌或者扼住咽喉的利爪。
那只骨节分明、带着常年掌握权力而烙下强硬印记的大手,却只是擦着沈砚耳侧,精准无比地探向他身后的墙壁。
“啪嗒。”
一声极其轻巧的开关按键轻响。
一道柔和如同月光的暖色光带倏然在书房角落亮起——
那处一直被顶级音响设备巨大箱体遮蔽的、光线极其暗淡的区域被温柔地照亮了。
角落里那张看上去就极其舒适、被遗忘已久的丝绒软椅彻底显露出来。
霍凛的手并未收回。
手臂撑在沈砚脸侧冰冷的墙面支撑架上,构成一个狭窄而极具压迫性的牢笼,几乎将沈砚完全禁锢在他身体投下的阴影与墙壁之间。
他那极具穿透力的视线牢牢锁住沈砚因意外而微微睁大的黑眸,声音低沉,每个字都像是强行从冰封的喉管中挤出来,带着金属摩擦般的嘶哑质感:
“椅子就在那儿。”
语调冷硬如铁。
随后,手臂骤然收回,身体也微微侧开一点缝隙,但那堵无形的山岳并未真正退去。
“你……”
他微不可察地顿了顿,似乎在斟酌一个能表达极度荒谬感和极度不满的字眼,最终只从牙缝里迸出冰冷的一句:
“要安静。”
【系统007(震惊宕机后又挣扎重启):
……喵?!!!
任务……检测……甲方情绪:混乱值80%!???行为判定:未触发毁灭机制??数据库过载!重新校准中……】
沈砚几乎是靠着一口气强撑着没有腿软滑倒。
劫后余生的虚脱感如同汹涌的潮水瞬间从脚踝漫上脊梁骨,又在头顶暖光灯骤然亮起的温度中带来一丝奇异的回暖。
他清晰地听到了自己剧烈的心跳声,如同脱缰野马在胸腔里疯狂冲撞,擂鼓般撞击着耳膜。
他甚至能嗅到霍凛刚才离得极近时,那西装面料上残留的、更深沉的雪茄木调和一种难以言喻的硝石味,那是被强力压抑的怒火余烬。
霍凛没再看他一眼,仿佛刚才那个微不足道的插曲耗尽了最后一点耐心。
他转身,大步流星地走向那依旧闪烁着幽蓝光芒的电脑主屏幕区域,颀长挺拔的身影被幽蓝光线拉长,投在昂贵的波斯地毯上,轮廓显得更加凛冽而孤绝。
冰冷的命令如同实质的鞭子在寂静中炸开:
“会议,接续!”
通话指示灯再次无情地亮起,一个个在另一端屏息等待的黑屏窗口被粗暴地点亮,重新汇集成冰冷的会议矩阵。
沈砚在霍凛走向电脑的瞬间如同获得特赦令,几乎是同手同脚地、带着点狼狈地朝着角落里那被灯光唤醒的丝绒椅垫挪过去。
每一步都踩在绵软无声的地毯上,每一步却都踏在刚刚经历生死一线的虚空边缘。
他小心翼翼地避开办公桌区域巨大的阴影笼罩范围,身体如同被拉满过度的弓弦骤然松弛,带着一丝控制不住的细微颤抖,将自己深深陷进那张比想象中柔软太多的椅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