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熔金，将小区染成一片温暖的橘红。温苒靠在卧室窗边，指尖无意识地拨弄着窗台上的多肉叶片，目光却牢牢锁在楼下那条通往小区后门的林荫小径上。背包里的素描本像一块烧红的炭，隔着布料熨烫着她的脊背。
六点五十五分。
心脏在胸腔里敲着不规则的鼓点。去？还是不去？那句“别迟到”的口型，带着江言澈特有的、漫不经心又势在必得的笃定，反复在脑海中回放。枫树下那瞬间的失控，他滚烫的体温和骤然收紧的手臂，还有那双在阴影里看不清情绪的眼睛……都像藤蔓一样缠绕着她。
“苒苒，下来吃饭了！” 周芸的声音从楼下传来。
“妈，我……我吃过了，在山上吃了好多零食，不饿！我复习会儿功课！” 温苒扬声回应，尽量让声音听起来平稳自然。她深吸一口气，抓起桌上一本厚厚的《五年高考三年模拟》抱在胸前，像是某种盾牌，然后轻手轻脚地溜出了房门。
七点整。
小区后门隐藏在几棵高大的银杏树后，位置偏僻，路灯的光线被浓密的枝叶切割得支离破碎，在地上投下晃动的、形状怪异的光斑。空气里弥漫着秋夜特有的清冽和草木的微凉气息。
温苒站在最暗的树影里，背靠着粗糙冰冷的树干，怀里的习题册棱角硌着胸口。四周寂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他还没来。是忘了？还是……故意耍她？
一股说不清是失落还是愠怒的情绪悄然滋生。她捏紧了书脊，转身准备离开。
“这么没耐心？” 低沉带笑的声音自身后响起，近在咫尺。
温苒猛地转身。江言澈不知何时已悄无声息地站在她身后，距离近得几乎能感受到他呼出的气息拂过她的额发。他换了件黑色的连帽卫衣，帽子松松地扣在头上，遮住了部分眉眼，只露出线条分明的下颌和那双在昏暗中显得格外幽邃的眼睛。
“谁没耐心了？” 温苒下意识反驳，心跳却因他的突然出现而骤然失速。她抱紧了怀里的习题册，挺直脊背，试图在气势上不落下风，“江同学约人，自己倒是卡点卡得挺准。”
江言澈低低地笑了一声，那笑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带着一丝慵懒的磁性。他没有接她的话茬，反而目光下移，落在她紧紧抱着的习题册上，眉梢微挑：“温学霸，出来幽会还带着《五三》？这么刻苦？” 他刻意加重了“幽会”两个字，尾音拖长，带着戏谑。
温苒的脸颊瞬间升温，好在夜色成了最好的掩护。她将习题册往身后藏了藏，语气尽量平淡：“顺手拿的。江同学约我出来，总不会是为了讨论物理大题吧？” 她抬起眼，勇敢地迎上他藏在帽檐阴影下的目光。
江言澈没有立刻回答。他向前迈了一小步，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缩短到一个极其暧昧的范围。温苒甚至能闻到他身上干净的皂角味混合着一丝淡淡的、属于他的独特气息。她屏住呼吸，后背紧贴着树干，退无可退。
他的视线极具侵略性地在她脸上逡巡，从她故作镇定的眼睛，滑过微微泛红的脸颊，最后停留在她因为紧张而轻轻抿起的唇瓣上。那目光不再是白天的散漫或审视，而是一种赤裸裸的、带着探究和某种隐秘渴望的专注。
“当然不是。” 他终于开口，声音压得更低，像砂纸磨过耳膜，带着一种危险的磁性，“是为了确认一件事。”
“什……什么？” 温苒的声音不自觉地带上了一丝轻颤。
江言澈缓缓抬起手。温苒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以为他又要像在枫树下那样做什么。然而，那只骨节分明的手却只是伸向她的肩膀——越过她的肩膀，精准地按在了她身后的树干上。
他将她彻底困在了他的胸膛和树干之间，形成了一个狭小、私密、令人窒息的空间。
温苒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身体散发出的热意，和他胸膛微微起伏的节奏。她的指尖用力抠着习题册坚硬的封面，指节泛白，大脑一片混乱。
“温小苒，” 他低下头，帽檐几乎要碰到她的额头，灼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鼻尖和唇上，“告诉我，你在画我的时候，” 他的声音低哑，带着蛊惑人心的力量，一字一句清晰地敲进她的耳鼓，“到底在想什么？”
他果然看到了！素描本上那些隐秘的、带着她所有观察和悸动的线条！温苒的血液仿佛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那些藏在完美笑容下的反骨、那些被他轻易挑起的胜负欲、那些在他靠近时无法抑制的心跳……此刻都化作了滚烫的岩浆，在她血管里奔流冲撞，几乎要将她融化。
“我……” 她艰难地吐出一个字，声音干涩。
江言澈的目光紧紧锁着她，不放过她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变化。他看到了她眼底的慌乱、羞窘，还有那被强行压制却依旧泄露出来的一丝倔强和……某种连她自己都未察觉的渴望。这让他眼底的幽暗更深了几分。
“是在想……这里？” 他突然腾出另一只手，指尖隔着薄薄的卫衣衣料，精准地点在她自己左侧锁骨下方，那个只有他们两人知道的、隐秘小痣的位置。动作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占有意味。
轰——
温苒感觉自己的理智在那一点触碰下彻底崩塌。她猛地抬手想要推开他，怀里的《五三》却“啪嗒”一声掉落在脚边的落叶上。
就在这时，一道刺眼的手电筒光柱毫无预兆地扫了过来，伴随着一个熟悉的中年女声：
“谁在那边？是小苒吗？这么晚在外面干嘛呢？”
是负责小区夜巡的王阿姨！
温苒瞳孔骤缩，浑身的血液瞬间冰凉。
江言澈反应极快。在光柱扫到温苒脸上之前，他猛地将她往自己怀里一带，同时身体一侧，用宽大的后背和兜帽完全挡住了她，将她严严实实地护在自己与树干形成的阴影里。
“王阿姨，是我，言澈。” 他扬声回应，声音恢复了平时的清朗，甚至还带着点笑意，“刚跑步回来，在这儿歇口气。”
“哦，是言澈啊。” 王阿姨的手电光在他身上晃了晃，显然没发现他怀里还藏着一个人，“这么晚还跑步，注意安全啊，早点回去！”
“知道了，谢谢阿姨。” 江言澈应道。
脚步声和手电光渐渐远去。
狭小的空间里，只剩下两人剧烈的心跳和交缠的呼吸声。温苒的脸紧紧埋在江言澈散发着热意的胸口，鼻尖充斥着他身上强烈的男性气息，刚才王阿姨的声音带来的惊吓尚未平复，此刻紧贴着他坚实胸膛的触感又带来另一种更强烈的眩晕感。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胸腔里同样急促有力的震动，一下下撞击着她的耳膜。
江言澈没有立刻松手。他低下头，灼热的唇几乎贴着她的耳廓，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劫后余生般的沙哑和某种更深沉的东西：
“看来……今晚确认不成了。” 他顿了顿，气息拂过她敏感的耳垂，“不过，温小苒，你躲不掉了。”
说完，他才缓缓松开手臂。
温苒像受惊的兔子般猛地向后弹开一步，后背重重撞在树干上。她不敢看他，慌乱地弯腰捡起地上的《五三》，书页散乱地夹着几片金黄的银杏叶。她紧紧抱着书，像抱着最后的救命稻草，头也不回地朝着自家楼栋的方向快步跑去，脚步踉跄，马尾辫在夜色中慌乱地甩动。
江言澈站在原地，没有追。他看着那个仓皇逃离的背影消失在楼道的阴影里，抬手缓缓拉下兜帽。路灯昏黄的光终于照亮了他的脸。他嘴角勾起一个弧度，不再是平日那种漫不经心的笑，而是一种带着狩猎者般笃定和兴味的、近乎餍足的笑意。
他低头，目光落在自己刚才点过她锁骨下方的指尖，那里仿佛还残留着隔衣触碰到的、那微小凸起的微妙触感。他轻轻捻了捻指尖，眼底的暗涌比这秋夜更深沉。
夜风穿过银杏树，带起一片金黄的落叶，打着旋儿落在温苒刚刚站立的地方，也落在了江言澈的脚边。
他弯腰，拾起那片叶子，对着路灯看了看清晰的叶脉，然后随手插进卫衣口袋，转身，步伐沉稳地走向自己家的方向。空气中，似乎还弥漫着女孩慌乱逃离时留下的、若有似无的淡淡馨香。
【第5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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