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你”字,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张函瑞的耳膜上!张桂源眼中翻涌的滔天巨浪——那混杂着灭顶痛苦、疯狂怒意、难以置信和某种扭曲狂喜的、足以撕裂灵魂的强烈情绪——如同实质的冲击波,瞬间轰碎了张函瑞本就摇摇欲坠的心理防线!
张函瑞“啊——!”
一声短促而破碎的惊叫从喉咙里挤出。张函瑞像被无形的巨力正面击中,身体猛地向后弹去,后脑勺重重撞在冰冷坚硬的皮质沙发靠背上!眼前瞬间金星乱迸,视野剧烈地摇晃、扭曲、旋转!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没顶,疯狂挤压着他的胸腔,剥夺了所有氧气!
他无法思考,无法理解眼前发生的一切!那块小小的旧疤?那是什么?为什么会让这个如同深渊本身的男人瞬间失控?那眼神里的痛苦和狂喜……为什么像刀子,狠狠捅进他一片空白的脑海深处,搅得一片混沌剧痛?
手腕上传来的剧痛更甚!张桂源那只铁钳般的手,仿佛要将他的腕骨连同那块小小的疤痕一起捏碎、揉烂!巨大的力量带着一种绝望般的、不容抗拒的偏执,死死地将他固定在原地,动弹不得。
张函瑞“放…开……”
张函瑞的声音破碎不堪,带着哭腔和极致的恐惧。他徒劳地用另一只自由的手去推搡、去抓挠张桂源紧绷如铁的手臂,指甲划过昂贵的西装布料,却如同蚍蜉撼树,连一丝痕迹都无法留下。眼泪终于不受控制地汹涌而出,混合着冷汗,滚过苍白冰凉的脸颊。
张桂源“是你……”
张桂源的声音沙哑得像是砂纸摩擦,每一个音节都带着灵魂被撕裂的颤抖。他死死盯着张函瑞手臂上那块小小的烫伤疤痕,眼神像是要将它烙印进自己的瞳孔深处。他的胸膛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沉重得如同拉动破旧的风箱,压抑着某种濒临爆发的、毁天灭地的力量。
张桂源“这疤……这疤是……”
他的话语戛然而止,仿佛被巨大的痛苦扼住了喉咙。攥着张函瑞手腕的手指因为极致的用力而剧烈颤抖,指节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咯轻响。他猛地抬起头,那双赤红的、如同困兽般的眼睛死死锁住张函瑞惊恐绝望的脸,里面翻涌的复杂情绪几乎要将张函瑞吞噬!
不是纯粹的恶意!张函瑞在那双疯狂的眼睛深处,捕捉到了一丝让他灵魂都为之颤栗的、深不见底的悲伤!一种失去整个世界、在无边黑暗中独自煎熬了亿万年的、刻骨铭心的悲伤!这悲伤如此沉重,如此真实,像冰冷的锁链瞬间缠绕上他的心脏,勒得他无法呼吸!
为什么?为什么这样看着我?
巨大的困惑、排山倒海的恐惧、以及手腕处钻心刺骨的剧痛交织在一起,如同无数根钢针狠狠扎进他的太阳穴!脑海深处那片浓重的、令人窒息的空白迷雾,像是被投入了一颗烧红的烙铁,骤然翻腾、撕裂!一些模糊而混乱的碎片,带着灼热的痛感,毫无预兆地、猛烈地撞击着他的意识!
滚烫的触感!滚烫的液体飞溅!
刺鼻的焦糊味!浓烟!呛人的浓烟!
令人窒息的灼热!火!到处都是火!
绝望的呼喊!谁在喊?喊谁的名字?
“快跑!函瑞——!!”
一个嘶哑到破音的、充满了极致恐惧和绝望的男性嗓音,如同惊雷般在他混乱的脑海深处炸响!
张函瑞“呃啊——!”
张函瑞发出一声痛苦至极的呻吟!头像要炸开一样剧痛!眼前彻底陷入一片刺目的白光!所有感知瞬间被剥离!身体的力量像被瞬间抽空,软软地向一侧滑倒,从冰冷的沙发上跌落!
意识沉入无边黑暗的前一秒,他似乎感觉到那只死死钳制着他手腕的、滚烫而颤抖的手,猛地松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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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
意识像是沉在万米深的海底,被无边的寒冷和沉重的压力包裹。身体轻飘飘的,又像是灌满了铅。
不知过了多久,一丝微弱的知觉如同水底的游丝,缓缓浮起。
首先是触觉。身下不再是冰冷坚硬的沙发皮革,而是异常柔软、带着细腻纹理的织物,温暖地包裹着他。很软,很舒适,像陷在云端。身上盖着的东西也异常轻柔温暖,带着一种极淡的、清冽干净的……雪松气息?这气息并不冰冷,反而奇异地带着一丝安抚的力量,像冬日暖阳下松林的味道,丝丝缕缕地沁入他混乱的感官。
然后是嗅觉。那股浓烈刺鼻的消毒水味消失了,空气中只剩下那种清冽干净的雪松香,还有一种……淡淡的、温热的米粥的清甜香气?
最后是听觉。死寂消失了。耳边是极其轻微的、规律的……呼吸声?很近。沉稳、绵长,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克制,仿佛怕惊扰了什么。还有……一种极其微弱的、节奏稳定的、如同水滴落在玉盘上的清脆滴答声?
张函瑞的眼睫剧烈地颤动了几下,仿佛耗尽了极大的力气,才极其缓慢地掀开了一条缝隙。
视线模糊,像是隔着一层磨砂玻璃。刺眼的光线消失了,只有一片柔和的、昏暗的暖黄色光晕。他费力地眨了几下眼睛,视野才逐渐清晰起来。
他躺在一张异常宽大柔软的床上。床品是深灰色的,触感细腻冰凉。头顶是简洁的天花板,光线来源于角落一盏落地灯,灯罩是磨砂玻璃的,散发着朦胧温暖的光晕。
这里是……张桂源休息室的内间?他记得外面是沙发和酒柜。这里显然更加私密。
他微微转动僵硬的脖颈,侧过头。
床边不远处,一张造型简洁流畅的单人沙发里,张桂源正坐在那里。
他脱掉了西装外套,只穿着那件纯黑色的衬衫,领口的扣子解开了两颗,露出一小段冷白的脖颈和清晰的锁骨线条。他微微低着头,额前的碎发垂落,在眼睑下方投下一小片阴影,遮住了那双令人心悸的墨色眼眸。他坐姿依旧挺拔,但周身那股令人窒息的、属于顶级Alpha的暴戾威压却收敛得无影无踪,只剩下一种深沉的、仿佛凝固了千年的疲惫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小心翼翼的守护姿态。
他的一只手随意地搭在沙发扶手上,骨节分明的手指微微蜷曲。另一只手……正端着一个白色的骨瓷小碗?碗里似乎盛着什么东西,正冒着极其微弱的白色热气。那清甜的米粥香气,正是从那里散发出来的。
他低垂着头,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扇形的阴影,遮住了所有的情绪。只有那平稳绵长的呼吸声,和他微微起伏的胸膛,证明着这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非一尊完美的冰雕。
张函瑞的心脏,在胸腔里不受控制地、重重地跳了一下。巨大的困惑和尚未散尽的恐惧,如同冰冷的藤蔓,再次缠绕上来。他为什么会在这里?张桂源…他在干什么?守着他?还端着…一碗粥?
就在这时,张桂源似乎察觉到了他的注视。他搭在扶手上的手指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抬起了头。
额前的碎发随着抬头的动作向两边滑开,露出了那双深邃的墨色眼眸。
没有了电梯里的冰冷审视,没有了抓住他时的狂暴怒意,也没有了看到疤痕时那种毁天灭地的疯狂。那双眼睛此刻像是被一场旷日持久的暴风雪彻底洗刷过,只剩下一种深不见底的疲惫,和一种……极其复杂、沉甸甸的、如同背负了整个宇宙重量的悲伤。那悲伤如此厚重,如此寂静,几乎将整个房间的空气都染成了灰色。
他的目光落在张函瑞脸上,不再是锁定的、侵略性的,而是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近乎屏息的探寻。像在确认一件失而复得的稀世珍宝是否完好无损,又像在无声地询问着什么。
四目相对。
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角落里那个恒温酒柜里,维持着恒定低温的冷凝系统,发出极其轻微、规律的“滴答”声,如同时间的秒针,在寂静中清晰地跳动。
张函瑞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发紧,像被砂纸磨过,一个音节也发不出来。他只能怔怔地看着沙发里那个身影,看着他眼中那片深沉的、几乎要将人溺毙的悲伤之海。
张桂源也没有说话。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张函瑞,看了很久很久。那目光沉甸甸的,带着一种穿透时光的疲惫和无声的控诉,又混杂着一丝微弱到几乎无法捕捉的、失而复得的微光。
终于,他极其缓慢地站起身。动作很轻,仿佛怕惊扰了空气中的尘埃。
他端着那只白色的小碗,一步步,朝着床边走来。沉稳的脚步声在厚厚的地毯上被完全吸收,无声无息。只有那清甜的米粥香气,随着他的靠近,变得更加清晰。
他在床边停下。高大的身影投下的阴影,将床上的张函瑞完全笼罩。他没有立刻坐下,只是微微垂眸,看着手中碗里袅袅升起的热气,又抬眼看向张函瑞。
那双深邃的眼眸里,翻涌的情绪似乎沉淀了一些,只剩下一种近乎凝固的、沉重的平静。
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沙哑,像是许久未曾说话,带着一种被砂砾打磨过的粗粝感,每一个字都敲打在寂静的空气里:
张桂源“你醒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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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炡饺本章完✅
小炡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