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诊区通往外界唯一尚未被死物或活物彻底封死的通道——横穿医院裙楼的“天空玻璃长廊”——已然崩塌成悬在六层高度的致命陷阱。
巨大的钢化玻璃穹顶碎裂成千万片锯齿状锋刃。支撑的合金骨架扭曲断裂,如同被撕碎骨架的巨蟒尸体。血污、碎玻璃和残肢内脏糊满了残存的玻璃桥面。原本作为观光通道的地段,成了悬于深渊的死亡栈道。断裂的桥体下方,就是门诊区一楼大厅那个曾经豪华、如今已被尸骸与火焰吞噬的地狱屠宰场。盘旋燃烧的烈焰裹着有毒的浓烟不断从下方空洞涌上,熏燎着仅存的结构。
唯一的生路,是顺着这座随时可能完全崩塌的玻璃天桥,冲到对面连廊——那条通向医院辅楼设备层的检修通道。
生与死的分界,只有这条不足一米宽的断崖边缘!
贺峻霖如同一抹化入夜色的魅影,悄无声息地贴着断裂桥面边缘滑了下去。他没有碰任何可供踩踏的桥面部分,所有承力点都精准落在扭曲钢筋骨架的铆接点或尚未断裂的混凝土结构凸起上。动作流畅得像是在平地步行,唯有几缕碎发被下方炽热的上升气流吹动。他手里拎着一捆不起眼的、沾着油污的尼龙绳(从车库翻到的修车铺战利品),绳头已经被系在另一端走廊深处一个相对牢固的承重柱上。但绳体不够长,垂落的位置离幸存者们所在的断桥入口还有六米!
“绳到!距离三米差一!” 贺峻霖的声音如同金属薄片刮过,毫无情绪地报出数据,“最后一段……走不了。”
丁程鑫暴躁地一脚踹在旁边扭曲的栏杆上:“操!这点距离老子能跳过去!” 但那三米的死亡距离下方,是烈焰舔舐毒烟的深渊!一步错,就是摔进炼狱!
幸存者们挤在相对坚固的入口处,看着那断裂狰狞的绝路,绝望的气氛像冰冷的藤蔓勒住脖颈。
表演的坠落前的黑天鹅
就在气氛凝滞如冰时,一声微弱的惊呼伴随着软倒的闷响突然在人群角落响起。
是茶卿!
她背着的那个受伤的中年男人不知是失血过多还是惊吓过度,高大的身体猛然一沉!连带着背着他的茶卿瞬间失去平衡!纤细的足踝在布满尖锐碎玻璃碴的断桥边缘猛地一滑!
“啊——!”她惊恐的尖叫撕裂空气!身体如同风中落叶般直直向断裂桥体外那燃烧的深渊栽去!
“茶卿!!”
“小卿——!”
刘耀文和丁程鑫的嘶吼如同惊雷!刘耀文不顾一切前扑!丁程鑫眼中瞬间充血,狂化边缘的血色再次翻涌!
一道纤细却带着决绝意味的灰影比所有人的反应都快!
是张真源!他瞬间从调息中睁开眼!一直笼罩幸存者的柔和佛光骤然收束!化作一道纯粹的光束,如同实质的手臂,卷向失控下坠的茶卿腰肢!试图将她拉回!
与此同时,一直如冰冷雕塑般靠墙站立的严浩翔眼神骤凛!一道无形的精神锁链瞬间钉向茶卿失控下坠的意志!试图强行稳定她混乱的恐惧!
然而——
张真源的佛光卷住茶卿腰肢的瞬间,一种……极其微弱却怪异的排斥感传来!如同光试图穿透一层绝对光滑的曲面玻璃!佛光的纯善意志被那下坠核心一股纯粹的“拒绝”意念轻柔而坚定地反弹开!精神锁链更是如同撞上了一片虚无的深潭!
不是抵抗!更像是一种更高维度的……“此路不通”。
时间在众人眼中被拉得漫长!
茶卿的身体如同被无形的手轻轻托了一把,本该垂直摔落的轨迹诡异地平缓了一点!她纤细的身体在断桥边缘几乎擦着滚烫的浓烟掠过!
咻——
那捆在茶卿腰间、本该只是装饰、象征性系着的、刘耀文提供的便携工具安全索的金属扣环,如同被精准计算过角度,在身体即将擦过断桥最外侧悬垂的那截扭曲金属骨架的瞬间!
咔哒!
一声清脆到令人心惊的金属咬合音!
安全扣竟然分毫不差地卡进了一段向上弯曲的断骨茬中!那截被熔灼得通红的断骨瞬间因为承受一个身体的重量而发出呻吟!但终究是……挂住了!
茶卿惊魂未定地单手死死抓住那滚烫的金属架,整个人悬挂在了断裂桥体最危险的外侧!脚下是翻腾的烈焰深渊!上方是幸存者们呆滞的脸孔!裙摆被上升的炽热气浪吹得疯狂舞动,露出下面沾满污垢和划痕的纤细小腿。她像一朵即将被狂风吹落悬崖的黑百合。
“……绳子……差一点……”贺峻霖冰冷的声音如同尖针般刺穿死寂,精确地将所有人从刚才那惊心动魄的坠落中拉回现实,并将目标钉死在断崖边那晃动的绳索末梢,“……她身边三米。”
绳头,在剧烈晃荡。
绝壁的曙光与深渊的低语
“稳住她!”严浩翔第一个反应过来!镜片后的眼睛锐利得能切割钻石!他几乎是立刻将自己手中一条刚找到的、沾满灰尘的备用消防水带甩向离茶卿最近的、桥面一块尚算平整的碎玻璃碴板!这是延伸落脚点的唯一可能!他的精神力量全力输出,试图引导丁程鑫或刘耀文抓住这微弱的“踏板”!
“妈了个巴子!”丁程鑫低吼一声,全身肌肉贲张,不管那水带下面就是烈焰,就要跃起!救人!管他娘的三米还是深渊!
然而就在这生死的毫秒间,一直静默如冰山的张真源,那双纯净的眼眸骤然锁定茶卿身下那不断滴落融化的金属架!佛光瞬间再次爆闪!
不是救援,不是牵引!
是加固!
一股纯粹而坚固的意念如同液态金属般瞬间包裹了那根承重的金属架!金属的微结构在佛门意志的干涉下短暂强化!呻吟的扭曲声瞬间减轻!为悬吊争取了宝贵秒数!
“我去接她!” 刘耀文几乎是撞开人群!他无视脚下嘎吱作响、即将崩塌的玻璃残片!每一步都精准无比地落在还牢固的骨架承重点!如同行走在刀锋上的舞者!他离那截绳子末端,以及绳子末端下方悬挂的茶卿只有不到三米!
茶卿仰着头,脸上的惊恐在烈焰映衬下惊心动魄地真实。她一手死死抓着滚烫发红的金属架,另一只手徒劳地向上伸着,仿佛要抓住上方同伴带来的最后希望。她看到了刘耀文冲过来的身影!
“耀文……哥哥……”她嗓音被烟熏火燎得嘶哑微弱,充满了濒死的绝望与最后的光亮,那双琥珀色的眼睛死死望着刘耀文,仿佛要将他的身影刻入灵魂深处再坠入地狱!“……药……库钥匙……”她声音微弱如蚊蚋,几乎被下方烈焰的呼啸吞没。
但刘耀文听到了!
钥匙!她到死都还记得他们的目标!
一股巨大的力量瞬间注入刘耀文的四肢百骸!一步!最后一步!
“把手给我!”刘耀文低吼着,身体最大限度前倾悬空!手臂伸展到极限,伸向茶卿伸出的那只纤细的手!
距离!只剩半米!
差一点!
茶卿的指尖在空中徒劳地抓握了几下,泪珠在熏红的脸上蜿蜒出湿痕:“够…够不到……”
轰隆——
一声剧烈的爆炸声突然从下方的门诊大厅炸开!整段断裂的天桥猛地剧烈摇晃!
“小心!”贺峻霖厉声示警!他看到刘耀文脚下那片本就不稳的碎玻璃板轰然碎裂!
茶卿下方的金属架在冲击波中发出最后一声哀鸣!
完蛋!
几乎在刘耀文脚下碎裂、身体失去平衡即将下坠的瞬间——
嗡。
一声极其古怪的、仿佛空间本身被压缩又弹开的蜂鸣!
不是爆炸!不是结构崩塌!
一股巨大的、无形的拉扯力如同深海漩涡骤然在茶卿和刘耀文身体下方的空间生成!
刘耀文失控的下坠势头,连同茶卿向上徒劳抓握的动作,在某种更高维度力场的诡异干涉下,如同两股互相吸引的磁流瞬间改变了方向!
“噗!”
“嗯——!”
两人的身体被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猛地甩向对方!狠狠撞在一起!
刘耀文一把抱住了失去支撑坠落下来的茶卿!将她死死按在自己胸前!他后背重重撞在身后仅存的桥体承重柱上!剧痛几乎让他眼前发黑!但怀里真实柔软的触感让他如同溺水者抱住了浮木!
绳索末梢在巨大的冲击中剧烈甩荡,末端晃到了距离刘耀文后脚跟不足十公分的位置!
深渊的绳索
“……绳……到了……”贺峻霖的声音如同鬼魂复述剧本般响起,冰冷地填补了刚才所有混乱下被忽略的空白。
刘耀文的心脏疯狂擂动!刚才那突如其来的吸附力?是爆炸冲击波卷起的气流漩涡?他被撞飞的轨迹刚好接住她?绳子又恰好荡到了脚边?他脑子里一片混乱,只有怀里少女劫后余生、埋在他胸前压抑不住的颤抖啜泣如此真实!他顾不得多想!
他单手死死抱住茶卿纤细的腰肢,将两人身体紧缚!另一只手精准无比地向下一捞!指尖瞬间勾住了那末端晃动的绳头!
“抓住了!”他嘶声狂吼!
“走!”丁程鑫眼疾手快,狂化般的巨力瞬间加持在连廊内被贺峻霖固定在承重柱的主绳上!如同绞盘发力!
刘耀文抱着茶卿被巨大的拉力瞬间带离悬吊的绝壁!绳索绷直!两人如同弹射般飞向对面检修通道入口!
双脚终于踏上坚实冰冷的检修通道地面!刘耀文一个踉跄跪倒在地,依旧死死抱着怀中的茶卿,剧烈的喘息如同风箱。茶卿伏在他怀里,小脸埋在他胸前满是机油和血腥味的工装上,肩膀还在微微抽动,像是惊吓过度的小鸟。
贺峻霖鬼魅般从对面断桥残骸滑落,无声落在他们旁边。严浩翔和张真源也紧随丁程鑫之后跃了过来。最后是仅存的几个幸运儿被丁程鑫如同拎麻袋一样粗暴地一一甩进通道入口。
生者喘息着挤在狭窄通道里。唯有张真源身上重新亮起的柔和佛光能带来一丝虚假的慰藉。
刘耀文松开茶卿,双手捧起她沾满泪水和黑灰的脸颊,急切地查看:“受伤没有?刚才吓死我了!”
茶卿小脸上泪痕未干,鼻尖通红,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软软地靠在他胸口,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虚弱和满满的依赖:“……没……谢谢你……耀文哥哥……刚才吓死了……”她的眼神纯粹得像初雪,只有劫后余生的恐惧和对眼前人的全然信任,“……钥匙……我……”
她像是这才想起什么,小手往自己裙子侧面的小口袋掏去——动作却因脱力和手臂的擦伤而颤抖。
刘耀文立刻紧张地帮她在口袋里摸索。那个小口袋很浅,里面只有一个小东西——
茶卿的手指和刘耀文的手指在口袋里碰到了同一件冰冷坚硬的小东西。茶卿像被烫到般猛地缩回手,小脸瞬间失去所有血色,眼中充满了绝望的惊恐和不可置信:“……不……不见了……”
刘耀文从口袋里掏出来的,是一个空空如也的、沾着血污(不知是他还是她蹭上的)、边缘有些变形的金属小圈扣——那只是刘耀文工具腰带上的一个备用安全卡扣环!根本不是钥匙!
钥匙……药库的钥匙……那个被茶卿撞倒时意外卷走、在混乱中遗失在安全屋角落的K型抑制肽……那个他们在绝境中唯一的希望……不见了!
是被她掉落时甩飞进了燃烧的大厅深渊?还是……
“操!”丁程鑫一拳狠狠砸在冰冷的检修通道墙壁上!整条通道都在震动!他猛地扭头,布满血丝、杀意沸腾的猩红目光扫向惊魂未定的幸存者人群!那眼神如同噬人的凶兽在搜寻谁吃了他的猎物!
佛光下,幸存者们如坠冰窟。
严浩翔的镜片在幽光下闪过一丝冷酷的光,精神感应如同无形的网无声撒开。贺峻霖像影子般退进更深的黑暗里,指尖的毒针寒光隐现。张真源目光低垂,如同入定石佛,唯有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
茶卿的小脸埋在刘耀文的胸前阴影里,那被泪水浸透的工装布料下,湿痕无声地扩大。无人看到,她紧紧攥着那块变形的安全扣环的、被刘耀文指缝遮蔽的手指指腹,正死死按在一个极其微小、被油污血迹掩盖的金属凸起上——那是她裙摆深处,一粒伪装成珍珠纽扣的空间定位器,正无声传输着精准的坐标信标。药库的“钥匙”,从未真正“遗失”。
通道深处,冷风吹动粘着血污的工装裤腿。刘耀文抱着怀中失声痛哭的女孩,手掌下的脊背细弱微颤。他抬起的眼中,除了心疼和焦急,也终于混杂进了疑惑的碎片——那无法解释的坠落轨迹,那神秘的吸附力,还有怀中这具纯白娇躯下深不见底的……深渊回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