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笛声还在耳朵里嗡嗡作响,我抱着那把青铜剑蹲在电话亭里,手心的血顺着剑鞘往下淌,滴在磨得起毛的裤腿上,洇出一小片深色的印子。传呼机又震动起来,还是苏卫东发来的消息:"警察没证据关不了我多久,照顾好自己。"
我盯着那行绿色的小字看了半分钟,牙齿把下唇咬出深深的齿痕。照顾好自己?爹还躺在医院冰冷的太平间,小峰发着高烧没人管,苏卫东被关在看守所,而我怀里抱着个可能会招来杀身之祸的青铜剑。这狗屁人生,到底要我怎么照顾自己?
眼泪刚要涌出眼眶,电话亭的门"哐当"一声被拉开,初秋的冷风裹着尘土灌进来,吹得我后颈汗毛倒竖。陈雪站在门口,头发被风吹得像蓬草,脸上又是泪又是灰,看见我就跺着脚哭:"你跑哪儿去了?我把火车站都翻遍了!"
"小峰怎么样?"我抓着她冰凉的手腕站起来,电话亭窄小的空间里,她的手指还在不停地抖。
"张婶刚往医院打电话,说退了点烧。"陈雪抹把脸,眼睛红得像熟透的桃子,"我把姑妈家电话留给传达室了......"她的目光突然凝固在我怀里的青铜剑上,后半句卡在喉咙里,瞳孔骤然收缩,"这...这是苏伯伯炕洞里的那个?"
我赶紧把手指按在她唇上,左右扫了眼巷口。卖茶叶蛋的大爷推着车慢悠悠走过,铝合金锅子"哐当"一响,惊飞了墙根的麻雀。我拽着她挤进电话亭,反手落锁,金属门板挡住了外面的阳光,一股铁锈味弥漫开来。
"赵梦柔昨晚找我。"我把传呼机塞到她手里,声音压得极低,"她说这剑根本不是苏卫东爸妈挖的,是她爸当年从工地上偷的。现在警察来了,她倒打一耙。"
陈雪翻看着传呼记录,手指抖得几乎抓不住机身。"那...那我们把剑交出去?"她突然抓住我的胳膊,指甲嵌进我没受伤的那只小臂,"跟警察说清楚啊!"
"说什么?"我扯过传呼机按灭屏幕,青铜剑的棱角硌得肋骨生疼,"说我们三更半夜挖人祖坟?说赵梦柔那个疯子一边举报一边通风报信?"我贴着玻璃往外看,穿蓝制服的联防队员正抄着袖管在巷口抽烟,"现在送上去,正好给赵梦柔当垫背的。"
"可王教授......"陈雪咬着嘴唇,白球鞋不安地蹭着地面,"博物馆三天后才上班,我们总不能带着这东西满街跑......"
太阳已经爬到电线杆顶上,阳光斜斜地切开巷子,把垃圾场的塑料袋照得发亮。我把青铜剑塞进帆布包,拉链"刺啦"一声卡住头发。"先去你那儿。"
陈雪住的筒子楼在菜场后面,楼梯扶手积着半指厚的灰,每踩一级都要咯吱作响。三楼拐角的煤球炉子窜出蓝火苗,呛人的煤烟味混着红烧肉香扑面而来。她的宿舍在顶楼,六平米的房间挤着四张上下铺,窗台上晒着的白背心滴下水珠,在水泥地上洇出深色的圈。
我蹲在床前,把帆布包塞进床底最深处,上面堆了几件起球的旧毛衣。陈雪攥着搪瓷缸子倒水,手指抖得厉害,热水溅在手背上,她"嘶"的抽了口冷气。
"苏卫东会不会......"她拧着眉头把水杯递过来,搪瓷缸子沿缺了个口,"警察抓他的时候,许志强喊得跟杀猪似的......"
警棍敲碎车窗的巨响突然钻进脑海,许志强捂着流血的额头在地上打滚,苏卫东被反剪着胳膊按在警车引擎盖上。我接过水杯的手一抖,热水淌在手腕上,烫出一片红。
"他皮实。"我用袖子擦掉水渍,盯着墙角结网的蜘蛛,"等过两天王教授......"话音未落,楼下突然传来杂乱的脚步声,有人在喊陈雪的名字。
陈雪脸色瞬间煞白,一把抓住我的胳膊。我们俩僵在原地,听着那脚步声一级级上来,停在宿舍门口。门板被"咚咚"敲响,震得墙皮簌簌往下掉灰。
"陈雪!开门!警察找林晚!"
我猛地把帆布包往更深处踢了踢,陈雪的手指掐进我胳膊,疼得我倒吸一口凉气。窗外的蝉突然歇了声,只有墙皮剥落的簌簌声,像谁在用指甲刮着水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