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内容\]绿色的屏幕光映在苏卫东惨白的脸上,那行字像烧红的铁,烫得我眼睛生疼。病房里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跟墙上石英钟的咔嗒声搅在一起,变成乱糟糟的鼓点。
"检察院..."陈雪的声音抖得像秋风里的叶子,她手里的橘子"啪嗒"掉在地上,滚到警察脚边。王芳下意识抓住我的胳膊,指甲掐进肉里,可我感觉不到疼。
爹还靠在墙边,额头的血凝固成暗红色,像块脏脏的护额。小峰不哭了,眨巴着大眼睛看看我,又看看苏卫东,小手紧紧攥着我的衣角。
"怎...怎么回事?"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在抖,像生了锈的门轴。
苏卫东没说话,传呼机从他手里滑下去,砸在爹已经冰凉的手腕上。他猛地蹲下身,双手插进头发里,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我从没见过他这样,像座突然垮掉的山。
"苏教授是多好的人啊..."王芳突然哭出声,"上次我去办公室问问题,他还给我倒水吃饼干..."
警察捡起地上的传呼机,看了看屏幕又看看苏卫东:"同学,这事儿你知道多少?"
"我不知道!"苏卫东猛地站起来,眼睛红得吓人,"我爸妈就是普通教师!他们研究的是古代汉语!怎么可能..."他话说到一半突然卡住,像是被什么东西噎住。
走廊里传来哒哒的高跟鞋声,一个穿着蓝色工装背心的护士端着治疗盘进来,看见地上的血迹和警察,吓得盘子差点脱手:"2床换药了...你们这是..."
"出去!"苏卫东突然吼道,声音里全是火。护士眼圈一红,瘪着嘴跑了。
病房门"砰"地关上,把走廊里的嘈杂都挡在外面。我看着苏卫东紧绷的侧脸,突然想起他说过他爸妈在清华大学研究出土文献,上个月还去河南考察古墓。
"是不是跟文物有关?"我小心翼翼地问。上辈子听村里人说,邻村老王家儿子在考古队干活,因为私藏了个陶罐就被抓去坐牢了。
苏卫东的肩膀狠狠一颤,像是被这句话抽了一鞭子。他转过身,眼神里全是血丝:"考察队上个月确实丢了件东西...但我爸妈报了警的!"
"什么东西?"警察立刻追问,手里的笔录本"哗啦"翻到新的一页。
"战国时期的青铜剑..."苏卫东的声音越来越低,"我妈说很珍贵,是国家一级文物..."
病房里的空气好像突然变成了冰,冻得我骨头缝都疼。我想起苏卫东爸妈的样子,上次家长会见过,头发都白了,说话轻声细语,笑起来眼睛弯弯的,不像坏人啊。
"肯定是误会!"陈雪插嘴道,她脸颊通红,不知道是气的还是急的,"苏伯伯苏阿姨那么老实,怎么可能偷文物!"
警察没说话,只是把这些记在本子上,钢笔尖在纸上划拉的声音特别刺耳。张建国夫妇不知道什么时候又退了回来,缩在门口像两只受惊的兔子。他媳妇的手一直护着肚子,指节发白。
突然,苏卫东像想起什么似的,抓起掉在地上的外套:"我要回家!"
"等等!"警察拦住他,"现在情况特殊,你最好不要离开..."
"那是我爸妈!"苏卫东一把推开警察,力气大得吓人,"他们要有三长两短,我跟你们没完!"
他跌跌撞撞地往外跑,白衬衫后背那块被扁担打过的地方皱成一团。我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走廊拐角,心里空落落的,像被挖走了一块。
"姐姐..."小峰拉了拉我的手,他手心冰凉,"苏哥哥去哪儿?"
"他回家看看。"我蹲下身抱住他,下巴抵着他柔软的头发,"小峰不怕,有姐姐在。"
可我自己都在抖。爹还躺在地上,苏卫东家里又出了这么大的事,许志强和赵梦柔的麻烦还没完全解决...这一切像一张网,死死缠住我,勒得我喘不过气。
"那个..."张建国搓着手往前走了两步,脚尖踢到地上的苹果,"林同志,警察同志,没我们事我们就先走了..."
"站住!"一个警察厉声喝道,"你们作为目击证人,还得录口供!"
张建国的脸一下子垮了,他媳妇"哇"地哭出来:"我们真不知道会闹成这样啊...早知道许志强是个搅屎棍,我说什么也不让梦柔跟他掺和..."
她的哭声像猫爪子,挠得人心烦意乱。我站起身,走到爹身边,蹲下来轻轻合上他的眼睛。他的眼皮冰凉粗糙,上面还有没擦干净的血迹。
"警察同志,"我深吸一口气,努力让声音听起来平静,"我爸的后事..."
一个年纪大点的警察叹口气,拍了拍我的肩膀:"小姑娘你放心,我们会联系殡仪馆。你...你还有别的亲人吗?"
亲人?我脑子里一片空白。上辈子跟家里闹翻后,我十几年没回过村。这辈子刚回来,爹就...我摇了摇头,眼泪终于掉下来,砸在爹冰冷的手背上。
"我跟林晚是一个宿舍的!"陈雪挤过来,挽住我的胳膊,"警察同志,有什么事可以找我们!"
王芳也跟着点头,眼圈红红的:"对!我们可以帮忙!"
警察又问了些情况,记了满满一本子,最后让我们在上面签字按手印。红色的印泥按在指尖,像凝固的血。他们说会派人去我们村通知村委会,然后就带着张建国夫妇走了,留下两个年轻警察守着爹的遗体。
病房里终于安静下来,只剩下我、陈雪、王芳和小峰。墙上的石英钟还在咔嗒咔嗒地走,像在给什么东西倒计时。
"林晚,"陈雪小心翼翼地说,"你要不要...给苏卫东留个言?万一他找不到人会着急的。"
我摇摇头。留言说什么?说我爹死了?还是说他爸妈可能犯了法?这些话像刀子,我怎么说得出口。
"我去给你们打壶热水。"王芳拿起墙角的暖水瓶,脚步匆匆地出去了,好像多待一秒都会窒息。
病房里只剩下我和陈雪,还有小峰。小家伙趴在病床边,小手摸着床单上爹躺过的痕迹,小声说:"爷爷睡着了吗?他什么时候醒?"
我的心像被针扎了一下,疼得直抽抽。我蹲下去,抱着小峰,下巴抵在他头上:"爷爷太累了,要睡很久很久。以后姐姐照顾你,好不好?"
小峰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把脸埋在我怀里。他身上还有淡淡的药水味,混合着刚哭过的咸味。
陈雪在旁边默默地收拾东西,把爹的包袱和掉在地上的苹果都捡到床头柜上。她的手一直在抖,碰倒了我白天喝剩下的药碗,褐色的药汁洒在地上,散发出苦苦的味道。
"都怪我。"我突然说,声音闷闷的,"要不是我非要来北京,爹就不会死。苏卫东家里也不会..."
"说什么傻话!"陈雪打断我,眼睛红红的,"这怎么能怪你?是许志强!是赵梦柔!是那些坏人!"
她蹲下来抱住我,我们三个挤在一起,像寒风里相依为命的小猫。消毒水的味道钻进鼻子,呛得我想咳嗽。
就在这时,王芳慌慌张张地跑回来,脸白得像纸:"不好了!林晚!外面都是记者!"
"记者?"我愣了一下。
"是啊!"王芳喘着气说,"举着照相机,问东问西的,还说什么...清华大学教授涉嫌盗窃文物,儿子大闹医院致人死亡..."
"胡说八道!"我气得浑身发抖,猛地站起来,差点带倒小峰。陈雪连忙扶住他。
"我去看看!"我抓起爹那件旧外套就要往外走。
"别去!"陈雪拉住我,"记者就喜欢乱写!你现在出去,不是自投罗网吗?"
"那怎么办?"我急得团团转,"就让他们在外面胡说八道?"
王芳突然"哎呀"一声:"苏卫东!他肯定被记者堵住了!"
这句话像盆冷水,从头浇到脚。我想起苏卫东红着眼圈往外跑的样子,那些记者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肯定不会放过他。
不行,我得去帮他!
我拉开门就往外跑,陈雪在后面喊我的名字,可我顾不上了。走廊里空荡荡的,夕阳已经沉下去,只剩下惨白的日光灯。
刚跑到楼梯口,就听见楼底下传来"咔嚓咔嚓"的照相声,还有七嘴八舌的问话声。
"苏同学!你父母真的被检察院带走了吗?"\
"听说你为了保护女朋友,失手打死了她父亲?"\
"有人说这是一起有预谋的杀人案,你怎么解释?"
这些话像鞭子,狠狠抽在我心上。我顺着楼梯扶手往下看,苏卫东被一群举着相机的记者围在中间,像被困住的野兽。他低着头,肩膀一抽一抽的,不知道是哭还是在生气。
"让开!"我大吼一声,冲下楼梯。
记者们吓了一跳,纷纷转过头来看我。闪光灯"咔嚓咔嚓"地响起来,刺得我眼睛生疼。
"你就是林晚?"一个戴眼镜的男记者挤到我面前,话筒快戳到我脸上,"请问苏卫东真的是为了你才..."
"闭嘴!"我一把推开他,冲进人群,抓住苏卫东的手,"我们走!"
他的手冰凉粗糙,手心全是汗。我拉着他就往医院后门跑,记者们在后面追,相机的快门声像密集的枪响。
我们跑过种满梧桐树的小路,跑过飘着消毒水味的走廊,跑过停满救护车的院子。苏卫东的手一直紧紧攥着我的,力气大得快要捏碎我的骨头。
直到冲出医院后门,钻进一条黑漆漆的胡同,我们才停下来。背靠着冰凉的砖墙,大口大口地喘气。胡同里堆着垃圾桶,散发着馊臭味,头顶的电线像蜘蛛网一样交错。
"你怎么来了?"苏卫东的声音哑得厉害,他看着我,眼睛在昏黄的路灯下亮得吓人。
"我担心你。"我说,心脏还在狂跳,"记者们太过分了!"
他突然抓住我的肩膀,力气大得像要把我捏碎:"我爸妈不是小偷!他们不是!"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伸出手,轻轻抱住他。他的身体紧绷得像块石头,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软下来,把头靠在我的肩膀上。
他的头发蹭得我脖子痒痒的,眼泪打湿了我的衬衫,热得像开水。胡同里的风吹过,带着秋天的凉意,卷起地上的落叶,打着旋儿飘远。
"我从小就没有爷爷奶奶,"苏卫东的声音闷闷的,像从水底传上来,"我爸妈就是普通的教师,一辈子研究那些破旧的竹简...他们怎么可能偷文物..."
我拍着他的背,就像哄小峰那样:"我知道,我们会查清楚的。"
可我心里一点底都没有。检察院不是闹着玩的,要是真有证据,神仙也难救。
苏卫东突然抬起头,眼睛亮得吓人:"对了!考察队!我可以去找考察队的王教授!他是我爸最好的朋友!"
他抓起我的手就往胡同外跑,跑得比刚才甩开记者的时候还快。我的鞋跟在石板路上磕磕碰碰,差点崴到脚。
"去哪儿找他?"我气喘吁吁地问。
"他在首都博物馆做研究!我知道地址!"苏卫东的声音里透着一丝希望,像黑夜里的星星。
我们跑过一条又一条街,路灯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又压得很短。路过卖烤红薯的小摊,甜丝丝的味道飘过来,我才想起我们从早上到现在什么都没吃。
小峰还在医院,陈雪和王芳不知道怎么样了,爹的遗体...这些念头像针一样扎着我的脑子,可我不敢停下来。现在苏卫东需要我,我不能掉链子。
终于,我们跑到了首都博物馆门口。大门紧闭,只有门岗的窗口亮着一盏小灯。苏卫东扑到铁门上,使劲摇晃:"有人吗?我找王教授!考古队的王教授!"
门卫室的灯亮了,一个睡眼惺忪的大爷探出头来:"干什么的?大半夜的嚷嚷什么!"
"大爷!我找王教授!有急事!人命关天的急事!"苏卫东急得直跺脚。
大爷皱着眉头上下打量我们:"王教授早就下班了!你们是哪儿来的?"
"他家住在哪儿?您知道吗?求您了大爷!"我也跟着喊,声音都劈叉了。
大爷摇摇头:"不知道!现在什么人都有,谁知道你们是不是坏人!快走快走!不然我报警了!"他说完"砰"地关上了窗户,拉上了窗帘。
苏卫东的身体晃了晃,差点摔倒。我连忙扶住他,他的手冰凉,一点力气都没有。
"怎么办..."他喃喃自语,眼神空洞得吓人,"现在连王教授都找不到了..."
我看着他失魂落魄的样子,心里像被刀割一样疼。那个总是自信满满,眼神坚定的苏卫东,现在像个迷路的孩子。
"没关系,"我拉住他的手,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有底气,"我们可以去检察院问问情况!总能找到人的!"
苏卫东摇摇头:"检察院不会随便见人的...尤其是这种案子..."
我们站在空荡荡的博物馆门口,冷风吹过,卷起地上的落叶。远处传来汽车的鸣笛声,衬得这里更加冷清。
"我饿了。"苏卫东突然说,声音低低的,像个受委屈的孩子。
我心里一酸,从口袋里掏出皱巴巴的五块钱:"我们去吃点东西吧。"
街角有个通宵营业的面馆,昏黄的灯光从玻璃窗透出来,看着很暖和。我们走进去,老板娘趴在柜台上打盹,听见动静抬起头,看见我们狼狈的样子,吓了一跳。
"两碗牛肉面,加肉加蛋。"我把钱放在柜台上,拉着苏卫东在角落里坐下。桌子上粘糊糊的,不知道多久没擦过。
很快,两大碗热气腾腾的牛肉面端上来了,香味瞬间充满了整个小面馆。牛肉片厚厚的,卧在碗里的荷包蛋金灿灿的。我把自己碗里的牛肉夹到苏卫东碗里,他看了我一眼,没说话,低下头大口大口地吃起来。
他吃得很急,汤汁溅到脸上也没在意,像好久没吃饭的样子。我看着他狼吞虎咽的样子,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掉在碗里。
"慢点吃,没人跟你抢。"我递给他一张纸巾。
他接过纸巾擦了擦嘴,突然抬起头看着我,眼睛亮晶晶的:"林晚,谢谢你。"
"谢我干什么。"我笑了笑,眼泪却不争气地掉下来,"我们是朋友啊。"
朋友。说出这两个字,心里莫名地疼了一下。
苏卫东低下头,继续吃面,只是动作慢了很多,肩膀微微耸动着。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在哭,也不敢问。面馆里很安静,只有我们吃面的声音,还有老板娘在柜台后面偷偷打量我们的目光。
就在这时,面馆门口的铃铛"叮铃"响了一声,两个人影闪了进来。借着昏黄的灯光,我看清了来人的脸,吓得手里的筷子"啪嗒"掉在地上。
是许志强和赵梦柔!
许志强脸上带着伤,贴着纱布,一只眼睛肿得像核桃。赵梦柔脸色苍白,穿着病号服,头发乱糟糟的。他们怎么会在这里?
许志强也看见了我们,眼睛一下子亮了,像找到了猎物的狼。他拉着赵梦柔就冲过来,一把抓住苏卫东的胳膊:"可算找到你了!走!跟我去派出所!"
"你放手!"苏卫东猛地甩开他,眼神冷得像冰。
"放手?"许志强冷笑一声,"你和你爸妈都是贼!偷走国家文物!还敢打人!今天我非要让警察把你们都抓起来不可!"
赵梦柔站在许志强身后,低着头,双手紧紧抓着衣角,不知道在想什么。
"你胡说八道什么!"我气得浑身发抖,抓起桌上的醋瓶子就想砸过去,被苏卫东一把拦住。
"别冲动。"他低声说,眼神里全是警惕。
"我胡说?"许志强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报纸,"你们自己看!大标题!'清华教授监守自盗,涉案金额巨大'!"
报纸上的标题像用血写的,刺得我眼睛生疼。照片上是苏卫东爸妈的合影,还是上次家长会时拍的,他们笑得那么慈祥,怎么看都不像小偷。
"这是诬陷!"苏卫东猛地站起来,椅子腿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音,"是你们搞的鬼对不对?"
"我可没那么大本事。"许志强阴阳怪气地说,"不过啊,有些人就是道貌岸然,表面上是人模人样的教授,背地里干的都是偷鸡摸狗的勾当!"
"你再说一遍!"苏卫东的拳头攥得咯咯响,指关节发白。
"怎么?想打架?"许志强梗着脖子往前凑,"我告诉你苏卫东,你爸妈已经被抓了,证据确凿!你就等着给你爸妈收尸吧!"
这句话像一把刀,彻底刺穿了苏卫东的防线。他猛地一拳打在许志强脸上,许志强惨叫一声,摔倒在地。面馆老板娘吓得尖叫起来,躲在柜台后面不敢出来。
"苏卫东!"我想去拉他,却被他一把推开。他像疯了一样扑在许志强身上,拳头雨点般落下。
"不准你骂我爸妈!不准你骂他们!"他嘶吼着,眼睛红得像要滴出血来。
许志强在地上翻滚着,哀嚎着,鼻血溅了一地。赵梦柔吓得哭起来,想去拉又不敢。
我急得团团转,想拉又拉不开。就在这时,警笛声由远及近,越来越响。许志强突然停止了哀嚎,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容:"我报警了,说这里有人打架斗殴,还袭警未遂!"
苏卫东的动作猛地僵住,像被施了定身法。警察推门进来,刺眼的手电筒光晃得人睁不开眼。
"都不许动!"警察厉声喝道,冲过来拉开苏卫东,给他戴上手铐。
"不是我...是他先动手的..."苏卫东挣扎着,眼睛死死盯着许志强。
"警察同志,你们可来了!"许志强捂着流血的脸,哭哭啼啼地说,"他无缘无故就打人!还说要杀了我!他爸妈是文物贩子,他肯定也是!"
警察没理会他,押着苏卫东就往外走。苏卫东回头看了我一眼,眼神里充满了绝望和不甘。
"苏卫东!"我冲上去想拦住警察,却被拦在外面,"不是他的错!你们不能抓他!"
"小姑娘,这里没你的事。"警察冷冷地说,推了我一把。我踉跄着后退几步,摔在地上。
警笛声越来越远,苏卫东的身影消失在夜色里。许志强得意洋洋地看着我,赵梦柔低着头,肩膀微微耸动着,不知道是哭还是在笑。
面馆里一片狼藉,地上撒着面条和血。老板娘哆哆嗦嗦地走出来,看着我:"小姑娘,你...你没事吧?"
我摇了摇头,慢慢从地上站起来。浑身像散了架一样疼,心里却空荡荡的,像被挖走了一块。
许志强擦了擦脸上的血,走到我面前,压低声音:"林晚,识相的就赶紧离开北京。不然...苏卫东就是你的下场。"
他说完,搂着赵梦柔的肩膀,得意洋洋地走了。赵梦柔走到门口时,突然回头看了我一眼,眼神复杂,像有话要说。
面馆里只剩下我和老板娘。外面的天慢慢亮了,惨白的光线从窗户照进来,落在地上的血迹上,红得刺眼。
我慢慢地走到苏卫东刚才坐的位置,他的那碗面还没吃完,牛肉片静静地泡在汤里。我坐下来,拿起他用过的筷子,夹起一片牛肉放进嘴里。
没什么味道,只有苦苦的涩味。眼泪掉在碗里,溅起小小的水花。
爹死了,苏卫东被抓了,他爸妈还在检察院。我一个人,带着小峰,该怎么办?
窗外传来清洁工扫地的声音,沙沙沙,像蚕在啃桑叶。新的一天开始了,可对我来说,天好像永远不会亮了。
就在这时,我的手摸到了苏卫东掉在凳子底下的东西——是他的传呼机。屏幕已经碎了,但还能勉强看清上面的字。不是之前那条"家中急事速归",而是一条新的留言,时间显示是五分钟前:
"我知道谁偷了文物,速来城西废弃工厂。"
发件人未知。
我的心猛地一跳,像在冰水里被烫了一下。这是谁发来的?是陷阱还是希望?
我抓紧传呼机,冰冷的外壳硌得手心生疼。外面的天已经大亮,阳光刺眼。我站起来,抹掉脸上的眼泪。
不管这是谁发来的,不管是不是陷阱,我都要去看看。为了苏卫东,为了他爸妈,也为了我自己,我必须抓住这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我冲出面馆,迎着刺眼的阳光,往城西的方向跑去。风吹起我的头发,吹散了眼泪。我不知道前面等待我的是什么,但我知道,我不能停下。
因为我不是一个人。
\[未完待续\]我攥着传呼机拼命往西跑,鞋底磨得发烫。公交站牌的广告画被风吹得噼啪响,那个笑盈盈的女明星在晨光里裂着嘴,像在嘲笑我的不自量力。路过早点摊时,油锅"滋啦"炸开的油星子溅到小腿上,火辣辣地疼。
废弃工厂的铁门早被卸走,锈迹斑斑的门柱上缠着枯萎的牵牛花藤。风卷着沙尘灌进领口,我裹紧爹那件旧外套,闻到布料上混着血腥味的皂角香。
"有人吗?"我的声音撞在斑驳的砖墙上,碎成细小的回音。
厂区中央的空地上堆着半人高的废料,阳光穿过锈蚀的铁架,在地上织成一张巨大的网。角落里传来金属摩擦的吱呀声,我捡起块半截砖,心跳震得耳膜生疼。
"林晚。"
赵梦柔从废机床后面转出来,病号服沾着黑灰,右手藏在身后。她眼睛肿得像核桃,可眼神亮得吓人,像藏着两团火。
"是你发的传呼?"我握紧砖头,指节发白,"许志强呢?"
她没回答,从背后拿出个帆布包扔在地上。拉链崩开的瞬间,我倒抽口冷气——青铜剑的兽面纹在阴影里泛着冷光,剑鞘上还沾着湿润的红泥。
"夜半三更偷偷挖出来的。"她弯腰咳嗽,声音哑得像破锣,"许志强说卖了能换北京户口。"
空气突然凝固。远处传来自行车铃铛声,叮铃铃的脆响刺破寂静。赵梦柔脸色骤变,一把将剑塞进我怀里:"藏好!警察来找过我三次了,他们知道......"
话音未落,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仓库方向传来。我瞥见赵梦柔口袋里露出半截录音带,晃眼的晨光里,许志强那张带着纱布的脸出现在废料堆后面。
"梦柔!你把东西给谁了?"他像头受伤的野猪,嘶吼着冲过来,身后跟着两个穿制服的警察。
赵梦柔突然抱住我的腰,将我往废料堆后面推:"跑!去首都博物馆找王教授!第三展厅东边......"
警笛声由远及近,尖锐得像要把耳膜划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