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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边

囚金之影

暮色如墨,将最后一丝天光绞碎在云层里。咸涩的海风裹挟着细沙掠过滩涂,在男人身后拖曳出蜿蜒而凌乱的脚印,仿佛命运随意勾勒的草稿。他倚着锈迹斑斑的防波堤,膝盖蜷缩着抵住下颌,像是某种无声的哀悼。

啤酒罐被修长的手指捏出细微的褶皱,拉环弹开的瞬间,泡沫溅在他腕间淡青色的血管上,冰凉得近乎刺痛。

仰头灌下大半罐液体时,喉结剧烈滚动,混着海风的苦味在舌尖炸开。他用袖口粗鲁地蹭去嘴角的酒渍,布料擦过皮肤的沙沙声,却盖不过耳畔永不停歇的浪涛呜咽。

金色发丝被风揉成纠缠的网,掠过他苍白的脸颊,落在睫毛投下的阴影里。男人看着大海深处,嘴角露出一个温柔的笑,眼里却盛满了不属于这个笑容的悲伤。

泪滴毫无征兆地坠落,在啤酒罐上晕开细小的涟漪,仿佛被揉碎的月光。咸腥的泪水混着麦芽香气滑入喉咙,他伸手去抓散落在脚边的啤酒罐,指尖却颤抖得几乎握不住金属的凉意。

远处灯塔的光刺破浓稠的黑暗,在海面投下一道摇晃的银链,却始终照不亮男人眼底翻涌的漩涡。潮水漫过他的脚踝,又悄然退去,在沙滩上留下细密的气泡,如同他破碎的心事,升起,炸裂,归于寂静。

萧知逸蜷缩在礁石凹陷处,海风卷着潮湿的沙粒扑在他泛红的眼眶上。以往哥哥总爱把贝壳塞进他后颈的衣领,冰凉的触感会顺着脊梁滑进衣摆,如今那里还留着道浅浅的疤痕,是某次赶海时被牡蛎壳划伤的。他摩挲着啤酒罐上凝结的水珠,金属罐身倒映出他涣散的瞳孔。

"哥,潮水又涨了。"他忽然仰起头,将最后一口啤酒灌进喉咙,气泡在喉间炸开的刺痛让眼眶愈发酸涩,"你说过涨潮时能听见海的心跳,可我怎么只听得到..."话音戛然而止,喉结剧烈滚动着咽下呜咽。指节捏得啤酒罐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仿佛随时会在掌心爆裂。

记忆突然翻涌——哥哥总爱在退潮时赤着脚追浪花,裤管卷到膝盖,脚踝处的银铃铛随着奔跑叮当作响。而此刻萧知逸低头望着自己湿透的皮鞋,鞋带早已松开,在沙滩上拖出凌乱的轨迹。

"5年了..."沙哑的呢喃被浪声撕碎,他抓起一把湿润的沙,看着沙粒从指缝间簌簌坠落,"你说过要带我去看南极的冰海,去看极光..."海风猛地掀乱他额前的碎发,咸涩的气息涌进鼻腔,恍惚间竟与哥哥身上淡淡的海水味重合。他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像是要把五脏六腑都咳出来,掌心沾着的沙粒刺痛皮肤,却不及心口钝痛的万分之一。

暮色彻底吞噬了最后一线天光,萧知逸任由潮水漫过脚踝。他对着漆黑的海面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睫毛上悬着的水珠终于坠落:“我曾以为我是心脏的主人,后来发现你才是。"浪头扑上礁石的瞬间,他仿佛听见了遥远的银铃声,混着哥哥清冽的笑声,他轻轻闭上眼睛,好似这样就能暂时忘记哥哥去世时的悲痛。

萧知逸歪倒在湿润的沙滩上,沾着酒渍的衣摆浸在退潮的水痕里,金色发丝黏在苍白的脸颊,随着海风轻轻颤动。他的手指还虚握着空啤酒罐,指节泛着青白,像是被浪花冲上岸的破碎贝壳。

窸窸窣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踩碎了沙滩上的寂静。一束刺目的白光骤然亮起,在萧知逸眼前炸开成片眩晕的光斑。他下意识抬手遮挡,手腕却无力地垂落,喉间溢出模糊的呓语。

“你怎么了?”清柔的男声带着几分惊讶,光束在他脸上晃动,来人蹲下身,手电筒照亮萧知逸眼下青黑的阴影,和嘴角尚未干涸的泪痕。海风卷着咸涩气息掠过两人之间,混着萧知逸身上浓重的酒气。

仝睿柃攥着衣角,看过母亲后自己刚要走,就听见奇怪的声音,他看过新闻上好多跳海的人,怕这里会有人寻死什么的,才小心翼翼过来看看,没想到真的有人,还是个醉鬼......?

他望着萧知逸低垂的眉眼,喉结上下滚动,欲言又止间睫毛颤得厉害,只能想着“他好像跟我一样不开心,我是不是应该安慰一下他,但是我不会安慰人......怎么办”。

终于,他像下定决心般深吸口气,修长的手指在空气中悬了半晌,才小心翼翼地落在对方脸颊——指尖触到温热的瞬间,又触电般缩了缩:"你......没事吧?"声音比平常低了半度,尾音带着不自知的哄劝,像冬日里刚煮好的热牛奶,咕嘟咕嘟冒着笨拙又真诚的暖意。

萧知逸的指尖在空气中虚抓了两下,才颤抖着扣住仝睿柃的手腕。他睫毛轻颤,涣散的眸光像是蒙着层破碎的蛛网,连聚焦都成了奢侈。掌心的温度烫得惊人,如同寒冬里将熄的炭火。

萧知逸的指尖还沾着酒渍,冰凉的触感让他下意识收紧了攥住仝睿柃手腕的力道。顶灯的冷光刺得太阳穴突突直跳,他勉强抬起另一只手,指缝间泄出的光影在眼下织成细密的网,睫毛在苍白的脸颊投下颤抖的蝶影。酒精像融化的铅水渗入骨髓,每根神经都在叫嚣着乏力,可灵台却清明得可怕——或许正因如此,才更觉得周遭的寂静令人窒息。

“手、电筒……”喉间滚出的字句轻柔又无力,他强撑着又晃了晃脑袋,后颈冷汗顺着脊椎蜿蜒而下,“关一下,谢……”话音未落,膝盖已经不受控地向前倾,好在被对方及时扶住的力道,让他免于跌进这片刺目的白光里。

咸腥的海风裹着潮水声灌进领口时,仝睿柃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的卫衣袖口已被冷汗浸透。

萧知逸滚烫的额头抵在他肩窝,睫毛在他锁骨处扫出细碎震颤,酒味混着海水的气味几乎要将人溺毙。远处灯塔的光束扫过来时,怀中人突然剧烈颤抖,指尖深深掐进他小臂的肉里。

“关掉……”沙哑的恳求被浪涛声撕成碎片,仝睿柃鬼使神差地按下手电筒开关。黑暗瞬间漫过来,唯有月光在海面碎成粼粼银箔,远处码头的霓虹灯光在潮水间扭曲成妖异的色彩。

他盯着萧知逸绷紧的下颌线,咸涩的风卷着细沙打在脸上,这才惊觉自己竟没像往常一样甩开陌生人。但是哪个正常人会在半夜的海滩上醉倒,开口却不是求救,而是执着于熄灭光源?真是个奇怪的人......

突然剧烈的咳嗽震得萧知逸喉间发腥,他撑着仝睿柃的肩膀借力起身时。沙哑的道歉声裹着海风散在夜色里,苍白指尖按揉着突突跳动的太阳穴,余光瞥见对方袖口被自己攥皱的褶皱,睫毛轻轻颤了颤。

“抱歉。”他直起脊背时刻意与仝睿柃保持半臂距离,即便双腿还在发软,仍垂眸整理好凌乱的衣领。

当踉跄的脚步险些让他栽进沙滩,对方伸手搀扶的瞬间,萧知逸迅速用指尖虚点在对方腕骨借力,站稳后立即后退半步,骨节分明的手指悬在身侧,似是斟酌着如何不冒犯地表达谢意。

弯腰拾起空酒罐时,装满垃圾的塑料袋在指间晃出细碎声响,转身前,萧知逸忽然抬手将仝睿柃被海风吹乱的额发别到耳后,动作轻柔得像触碰易碎的贝壳。“夜深了,注意安全。”

嗓音带着酒后的低哑,却比远处灯塔的光还要温柔。这次转身加快步伐消失在潮水翻涌的黑暗里。

仝睿柃的鞋深深陷进湿润的沙滩,潮水漫过脚踝时才惊觉自己不知何时攥紧了衣角。夜风卷着咸涩的水汽掠过耳畔,远处萧知逸的身影早已融入浓稠的夜色,唯有方才被触碰的额角还残留着酥麻的余温。他无意识地摩挲着耳后碎发,指腹擦过的皮肤泛起细密的颤栗。

仝睿柃指尖无意识卷着袖口,垂眸时睫毛在眼下投出绒绒的阴影。他歪头望着对方离去的方向,微凉的晚风掀起额前碎发,露出光洁的额头。

代驾将萧知逸送回家后,便把车钥匙归还给了他,萧知逸迷迷糊糊的走进大门,将车钥匙扔在玄关柜上,金属碰撞声在空荡的屋子里格外刺耳。

他踉跄着跌进沙发,衣服皱成一团,像片被揉烂的枯叶。喉间翻涌的酒气混着胃里的灼烧感,让他眼前的天花板都在摇晃,眉头死死拧成结,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也压不住五脏六腑的翻江倒海。

不知过了多久,他突然撑着沙发扶手起身,皮鞋踢到茶几边角发出闷响。跌跌撞撞冲进浴室呕吐,随后他双手撑在洗漱台两侧,镜面倒映出他通红的眼眶和惨白的脸。

他手指颤抖着拧开花洒的冷水开关,刺骨的水流瞬间倾泻而下,浸透衬衫紧贴在他发烫的皮肤上。

他仰起头,任由水流冲刷滚烫的额头,睫毛上挂满水珠,分不清是水是泪。

冰凉的水流顺着脖颈滑进领口,在脊椎处蜿蜒成无数道细小的冰棱,却浇不灭心口那团灼烧的火——那是被酒精点燃的回忆,是藏在衣履下千疮百孔的灵魂。

浴室门推开时蒸腾的热气渐渐散在冷寂的房间里,他裹着浴袍走出来,发梢滴落的水珠在领口晕开深色痕迹。

仝睿柃在阳台前,手掌撑在冰凉的栏杆上,望着浓稠如墨的夜空,喉结艰难地滚动两下。

“妈妈,”他声音哀伤又带着些好奇,“今晚去看你时,海边遇见个怪人。”

海风掀起他单薄的衣摆,他仿佛没觉出冷,只是盯着远处若隐若现的海岸线,“那人醉得连路都走不稳,倒在礁石边,开口不是求救,反而让我关掉手电筒……明明自己都摇摇欲坠,还硬撑着让我快走,临走前还叮嘱我注意安全。”

说到这里,他忽然轻笑出声,但笑声却酸涩。睫毛上凝着细碎的水光,他歪头蹭掉脸颊的湿润,胸口剧烈起伏,他深吸一口气,胸腔剧烈震颤,“妈妈,我好想你......”

窗外的夜风吹散未说完的哽咽,只余下断断续续的抽气声,混着远处传来的海浪拍岸声,在寂静的夜里碎成一地月光。

房间中的萧知逸抬头看向窗外的夜色,仰首时,碎发垂落额前,将那双蓝色瞳孔切割成深渊般的冷冽。

夜风卷着寒意掠过他宽厚的肩背,衣摆微动,而他就这样凝固成一座苍白的雕像,唯有眼底翻涌的暗流,在寂静中无声翻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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