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薄唇微启,声音不高,甚至带着一丝施法后的沙哑,却清晰地穿透了尸兄的惨嚎与鬼影的骚动,每一个字都像冰锥,狠狠凿进白蔓君的耳膜,也凿进她因震惊而一片空白的意识深处:
“看清楚了?”
他的声音停顿了一下,冰银色的瞳孔微微收缩,如同聚焦的寒星。
“这才叫‘哭丧’。”
白蔓君蜷在冰冷的柱子下,后背的剧痛还未消散,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每一次搏动都牵扯着四肢百骸的麻木与疼痛。
乌玄青那穿透灵魂的一瞥和那句冰冷的诘问,如同淬毒的冰针,狠狠扎进她混沌的意识里。
恐惧的寒冰尚未融化,另一种更尖锐、更滚烫的东西——被彻底蔑视、如同蝼蚁般摆弄的屈辱——猛地从心底最深处炸开!
她猛地抬头,沾着尘土和冷汗的脸上,那双原本枯井般死寂的眼眸,此刻竟燃起两簇近乎疯狂的火焰!
那火焰烧尽了恐惧的灰烬,只剩下被逼到悬崖边、退无可退的决绝与恨意!
不是为了生,甚至不是为了死,仅仅是为了那点摇摇欲坠、却被对方视为无物的——尊严!
“哭丧?” 她嘶哑的声音像砂纸摩擦,却异常清晰,每一个字都带着血腥气,狠狠砸向那片幽蓝光晕中孤绝的身影,“乌玄青!你这疯子!你引的路,是黄泉路!你点的灯,是引魂灯!你穿的白,是裹尸布!你……你才是这红白煞局里,最大的‘丧’!”
她挣扎着,用尽全身力气想要站起来。沉重的凤冠早已歪斜,珠翠散落,几缕被汗水和血污黏在额角的发丝下,那双燃烧的眼睛死死盯着乌玄青,如同濒死的困兽盯住猎人:“要我哭?好啊!我就哭给你看!哭这乌家百年积恶!哭这满城枉死的新娘!哭你这人不人、鬼不鬼的引路人!哭这天地不仁,以万物为……”
她的控诉如同泣血的诅咒,尚未完全宣泄,就被一股更庞大、更阴邪的力量粗暴地打断!
“嗬——吼——!!!”
那被幽蓝气浪重创、在地上痛苦翻滚的尸变“乌柏笙”,竟在百鬼戾气的滋养下,爆发出远超之前的凶暴!
它胸口那幽蓝的掌印光芒被一股浓得化不开的漆黑尸气疯狂反扑、压制!
腐烂碳化的皮肉在浓重黑气的包裹下,竟诡异地蠕动着,生出无数细小、扭动、如同黑色蛆虫般的怨气触须!
它庞大的身躯以一种违反常理的姿态猛地弹起!不再扑向乌玄青,而是张开那流着黑色涎液的腐臭巨口,发出一声凝聚了滔天怨毒的咆哮!这咆哮并非针对肉体,而是直冲灵魂!
一股肉眼可见的、粘稠如墨汁的黑色音波,混合着浓烈的尸毒煞气,如同决堤的黑色怒涛,呈扇形猛地轰向挡在它和乌玄青之间的白蔓君!
那音波所过之处,空气发出“滋滋”的腐蚀声,连猩红的烛火都被瞬间压灭了一片!这是积年老尸含怨而发的“尸煞吼”,专破生魂,沾之即腐!
乌玄青冰银色的右瞳骤然收缩成针尖大小!那一直维持着结印姿势、如同亘古冰雕般的身影,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剧烈的震动!他周身流转的幽蓝光晕猛地一暗!
几乎没有任何思考的时间,他的身体先于意识做出了反应!
“闪开!”
一声短促、凌厉到破音的厉喝!
他猛地撤去了维持的法印!那幽蓝色的护体光晕瞬间溃散!
与此同时,他整个人如同被强弓射出的白色箭矢,以快到撕裂空气的速度,朝着白蔓君的方向——也是那恐怖尸煞音波轰击的核心——疾扑而去!
不是防御,不是抵挡!他竟然是用自己的身体,作为最后的盾牌,硬生生撞向了那片毁灭性的黑色怒涛!
噗——!
如同烧红的烙铁插入冰冷的油脂!粘稠的黑色音波狠狠撞在乌玄青疾扑而来的后背之上!
他白色的麻布孝衣瞬间被侵蚀出大片焦黑的破洞,发出刺鼻的焦糊味!
那粘稠的黑色能量如同活物般疯狂地向他体内钻去!他闷哼一声,身体剧震,前冲的势头被硬生生阻住,甚至被那巨大的冲击力撞得向前踉跄!
但他终究是赶在了音波彻底吞没白蔓君之前!
巨大的冲击力推着他,两人如同滚地葫芦般,重重地摔向厅堂另一侧!乌玄青的身体承受了绝大部分冲击,将白蔓君死死护在身下!
“砰!” 两人撞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滚作一团。
白蔓君被撞得头晕眼花,五脏六腑都移了位,浓烈的尸臭和一种奇异的、带着冰雪气息的冷冽血腥味混杂着涌入鼻腔。
她惊骇地抬眼,只看到压在她上方的乌玄青,脸色白得如同金纸,嘴角溢出一缕刺目的、冰蓝色的血线!那血,竟带着丝丝寒气!
他后背的白麻孝衣破碎不堪,裸露出的皮肤上,大片诡异的青黑色纹路如同活物般蔓延、扭动,正是那尸煞音波侵蚀的痕迹!
他紧咬着牙关,异瞳中的光芒剧烈地明灭着,左眼漆黑如墨,右眼冰银黯淡,显然正承受着巨大的痛苦和邪气的侵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