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红白煞·血饲古灯

死寂。

连地脉搏动的沉重嗡鸣，都仿佛被冻结在了这巨大的煞穴空间里。玄黄岩核之上，无数粗大的暗红锁链镀着厚重的玄黄光泽，如同烧红的烙铁，死死缠绕、镇压着那具庞大的巨蜥骸骨。骸骨头颅眼眶深处，那枚暗红晶体如同被彻底冰封的污血，裂纹遍布，再无一丝光芒透出，死气沉沉。

绝对的、令人窒息的死寂。

唯有石台上，那盏引魂灯燃烧着纯粹的玄黄火焰。火光跳跃，厚重威严，无声无息。流淌的光晕沿着石台的古老符文，汇入下方搏动的岩核，维持着这坚不可摧的封印。光芒照亮了石台周围一小片区域，也照亮了蜷坐在冰冷岩壁下的白蔓君。

她维持着那个姿势，不知已过了多久。褴褛的嫁衣如同破败的裹尸布，沾满了尘土、血污和岩石冰冷的湿气。散乱的黑发垂落，遮住了她大半张脸，只露出一个苍白失血、紧抿着的下颌。她的一只手无力地垂在身侧，另一只手却死死地按在左手腕上。

手腕上，那圈淡蓝的符文印记，边缘处，几道细微的、闪烁着幽蓝冷光的裂纹，如同活物般，正极其缓慢、却又无比坚定地……蔓延着。

每一次那幽蓝的裂纹微不可查地向前侵蚀一丝，都有一股深入骨髓的冰寒死寂之气，顺着印记，如同细密的冰针，狠狠扎进她的血脉，刺入她的灵魂！那寒意并非来自外界，而是源自契约本身，源自那盏灯，源自灯焰深处某个正在承受永恒酷刑的存在！

“呃……”

压抑的、如同受伤幼兽般的痛哼，从她紧咬的齿缝间溢出。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不是寒冷，是灵魂被一点点冻结、被某种冰冷枷锁缓慢勒紧的极致痛苦。这痛苦无声无息，却比任何刀劈斧凿都更令人绝望。它无时无刻不在提醒她——契约的另一端，那个疯子，正在炼狱中煎熬。而他的煎熬，正化作冰冷的刻刀，在她身上，在这维系着封印的契约上，刻下无法逆转的裂痕。

魂灯同损，镇印裂，则煞临世。

冰冷的法则如同悬顶的利剑。她守在这里，承受着这源自契约的、缓慢的凌迟，不是为了什么大义，不是为了镇压地煞，仅仅是为了……让那个疯子最后一点残魂，在灯焰炼狱中多“活”一刻？仅仅是为了延缓这印记彻底崩碎、封印瓦解、煞气冲天的那一刻？

多么可笑！多么荒诞！

一股巨大的、冰冷的愤怒，如同沉寂的火山，在她枯竭的心底深处翻涌、积蓄。戏台底下讨生活，她扮过忠臣孝子，演过奸佞小人，唱过生离死别。可从未有一出戏，像此刻这般，让她觉得自己像个彻头彻尾的、被命运玩弄于股掌的提线木偶！连这深入骨髓的痛苦，都是别人强加于她的“戏码”！

愤怒灼烧着她最后一丝麻木。她猛地抬起头！散乱的黑发甩开，露出一张沾满污秽却异常苍白的脸。那双枯井般的眼眸深处，此刻竟燃起两簇近乎疯狂的火焰！那是被逼到悬崖尽头、退无可退的恨意与决绝！

她的目光，如同淬了毒的冰锥，狠狠刺向石台上那盏燃烧着玄黄火焰的引魂灯！

“乌玄青！” 嘶哑的声音如同砂纸摩擦，带着浓重的血腥气，在这死寂的地穴中显得格外清晰刺耳，“你这…该下十八层地狱的…疯子！”

她挣扎着，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扶着冰冷刺骨的岩壁，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双腿颤抖得如同风中残烛，每一步都像是踩在烧红的烙铁上。但她不管不顾，如同扑火的飞蛾，踉跄着，朝着那盏灯，朝着那炼狱的源头，一步一步，艰难地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