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昕站在ICU窗前，玻璃倒影里他的左手缠满绷带，像一只残缺的白色鸟翼。
医生第三次警告他需要立即手术，但此刻他的注意力全在病房内——俞辰的右手食指正以微弱的幅度敲击床沿。
哒、哒哒、哒——
莫尔斯电码。
黎昕猛地推开病房门，无视报警器的尖叫。他抓住俞辰的手腕，指腹按在那道高音谱号形状的伤口上："再说一遍。"
俞辰的睫毛颤动，苍白的嘴唇吐出几个气音："G弦...藏了..."
护士们冲进来时，黎昕已经夺走了床头的心电监护仪电极片。他用牙齿撕开导电胶，将金属触点按在俞辰右手伤口的血迹上。
"你在干什么？！"主治医生怒吼。
心电监护仪的波纹突然剧烈波动，紧接着，屏幕上杂乱的线条开始重组——变成一段音频波形图。病房的广播系统突然自动播放一段录音，伴随着刺耳的电流杂音：
"2019年12月24日，行车记录仪备份完成。"
陈玺的声音清晰可辨，紧接着是金属碰撞声和引擎轰鸣。黎昕的左手不受控制地痉挛起来——这正是车祸当天的录音。
俞辰的右手突然攥紧他的手指，力道大得惊人。心电监护仪"滴"地长鸣一声，显示出一串数字：A=442Hz。
"国际标准音高..."黎昕喃喃自语，突然明白了什么，"那架钢琴！"
他冲出病房时，手机收到"银河指南针"发来的照片——柏林爱乐厅的施坦威钢琴正在被装上一辆黑色货车，琴弦全部被剪断，唯有G弦完好无损。
废弃工业区的铁门被寒风吹得嘎吱作响。黎昕按林姐提供的地址找到7号仓库，左手握着从医院偷出来的手术刀。
门锁已经被人破坏。推开门刹那，浓烈的汽油味扑面而来。
仓库中央，苏雯被绑在椅子上，嘴被胶带封住。她面前是那架被拆卸的三角钢琴，琴身布满撬痕。更远处，林姐倒在血泊中，手里紧握着一个银色保险箱。
"黎...黎昕..."林姐艰难地抬起手，"快走...炸弹..."
钢琴内部突然传来"滴答"声。黎昕扑过去掀开琴盖，看到G弦下方闪烁着红色电子屏——00:04:59...00:04:58...
"陈玺要销毁所有证据..."林姐咳着血说，"包括你们..."
黎昕用手术刀割开苏雯的绳索。女孩撕下胶带的第一句话是："G弦里有微芯片！俞辰三年前就植入的！"
倒计时跳到00:03:45。黎昕抓起消防斧劈向钢琴铸铁骨架。金属碰撞的火星溅到汽油浸染的地面，瞬间引燃一小片火焰。
第三斧落下时，G弦绷断，一枚指甲盖大小的芯片弹出来。黎昕用染血的绷带裹住它，芯片接触血液的瞬间，仓库墙壁上的老式投影仪自动开启——
2019年的车祸现场高清录像铺满整面墙：陈玺的司机不仅剪断了刹车线，还在黎昕昏迷后，往他左手注射了某种金属溶液。
"为了确保你永远弹不了琴..."林姐的声音越来越弱，"那些碎片...会随着肌肉运动...慢慢切碎神经..."
倒计时00:01:00。黎昕拖起林姐和苏雯往外冲，身后传来钢琴燃烧的爆裂声。
"等等！"苏雯突然挣脱，"保险箱！"
她折返时，黎昕看到林姐嘴角浮现诡异的微笑。这个表情凝固在一声震耳欲聋的爆炸中——
气浪将黎昕掀飞到十米外的雪地里。模糊的视线里，仓库化作冲天火球，而苏雯的身影在火光中像一张燃烧的纸片。
柏林警局的审讯室，黎昕的左手被铐在暖气片上。
"监控显示你最后一个离开仓库。"警察推来笔记本电脑，"解释一下这个。"
屏幕上是爆炸前30秒的录像：黎昕从火场爬出时，手里攥着染血的芯片和一张烧焦的照片——五岁的俞辰和另一个男孩在钢琴前的合影。
"照片上的另一个人是你吧？"警察敲击键盘，调出两份1998年的孤儿院档案，"陈玺当年负责的'音乐天赋基因研究'...你们都是实验体。"
黎昕的左手突然剧烈疼痛，那些金属碎片仿佛在骨髓深处共鸣。他想起四岁时第一次见到俞辰，他们被要求背对背弹奏同一架钢琴，而陈玺记录着两人的脑电波...
审讯室的门突然被推开。
俞辰坐在轮椅上，右手的输液管还连着移动支架。他的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放了他。柏林市长刚批了我的特别演出许可。"
警察面面相觑。电视新闻正在插播紧急消息："顶流歌手俞辰宣布今晚在勃兰登堡门举办露天音乐会，疑似回应遇袭事件..."
"你要干什么？"黎昕被警察松开手铐时低声问。
俞辰的右手覆上他缠满绷带的左手，两人相触的瞬间，黎昕感觉到那些金属碎片奇异地安静下来。
"还记得孤儿院的测试吗？"俞辰的眼睛在昏暗灯光下像两颗将熄的炭，"我们的脑电波能在C大调上形成完美共振..."
他展开一张被血浸透的乐谱，《锈弦》的终章被改写成双钢琴版本。最上方用红笔写着物理学公式：
f₀ = (f₁ + f₂)/2
"十二平均律的秘密..."俞辰咳嗽着，嘴角渗出血丝，"当两个频率叠加...会产生第三个不朽的泛音..."
凌晨四点，五十万人聚集在勃兰登堡门下。
舞台是临时搭建的，两架三角钢琴背对背放置。黎昕的左手刚做完紧急手术，医生取出了最后三块金属碎片——它们排列的形状，赫然是五线谱上的中央C。
俞辰被搀扶到钢琴前，腰间的伤口又开始渗血。他对着全球直播的镜头微笑："这首歌献给所有被偷走的声音。"
《锈弦》的前奏响起时，黎昕注意到台下有几个穿黑西装的男人正悄悄后退——陈玺的余党。他故意弹错一个音，左手鲜血染红琴键。
奇妙的事情发生了。
当两架钢琴的声波在空中交汇，勃兰登堡门上的所有玻璃开始共振。俞辰的右手和黎昕的左手同时达到最高潮时，广场上的大屏幕突然切换画面——
陈玺在拘留所的监控录像：他正疯狂抓挠自己的喉咙，而审讯桌上放着那枚从钢琴G弦取出的芯片，正发出与《锈弦》相同的频率。
"声波武器..."俞辰在旋律中喘息，"我们血液里的金属...是共鸣器..."
黎昕突然明白了一切。那些被植入体内的金属，那些看似折磨的疼痛，都是为了这一刻——当两个实验体的音乐频率叠加，能激活陈玺体内同样的金属颗粒。
日出时分，最后一个音符与晨光同时降临。俞辰倒在琴键上，而黎昕的左手指尖滴下的血，在雪地上画出一个完整的五线谱。
全球直播突然被切断前，千万观众看到黎昕抱起昏迷的俞辰，两人的血在舞台上交融成奇怪的符号——
那不是音符。
是希腊字母"Ω"。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