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第六章 能流谱系

悬浮车轻微的嗡鸣声里，萧晨靠窗坐着，手指无意识地在冰冷的窗玻璃上划过。窗外掠过星源第14学院科技应用学院A区那标志性的金属丛林——巨大的格斗训练场外壳在晨光下闪着冷冽的光。他脑子里还回响着昨天初级机甲整备理论课上，那些复杂的传动结构图和能量回路简图。

“A-7栋，到了。”车内广播响起。

车门滑开，萧晨随着人流挤下车，快步走向挂着“能量原理与应用（初级）”牌子的阶梯教室。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臭氧和金属加热后的味道，是科技应用学院特有的气息。教室里已经坐了大半人，巨大的环形光幕环绕着中央讲台。他找了个靠后的位置坐下，刚把便携光脑终端连上桌面的数据接口，讲台上方光芒汇聚，一个穿着深蓝色工程师制服、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中年教师投影出现。教师胸口别着星源公司的三角星徽和一枚代表能量工程的高级技师徽章。

“上午好，未来的工程师们。”教师的声音通过环绕音响传遍教室，清晰平稳。“我是你们这学期能量原理课的导师，张衡。今天，我们从一切的基石开始——星源。”他手指在虚空中一点，环形光幕上瞬间被一块块形态各异的、淡黄色凝胶状物质的影像占据，颜色从几乎透明到浓郁的明黄不等。

“星源，”张衡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确信，“是目前已知最高效、最稳定的能量载体与转化介质。没有之一。”他放大了一块颜色纯净、呈现漂亮明黄的星源矿石影像。“纯度是关键。颜色越黄，纯度越高，能量密度和转化效率呈几何级数增长。这块标准的‘明黄级’星源矿石蕴含的能量……”他调出一个对比图表，“相当于同体积最高品质化学燃料电池的……”他顿了顿，光幕上跳出一个巨大的红色数字，“一万两千倍。”

阶梯教室里响起一片压抑的惊呼。萧晨下意识挺直了背，盯着那个刺眼的数字。

张衡没有停顿，影像切换，变成一个指甲盖大小、封装在透明聚合物外壳里的淡黄色小方块。“这是最低规格的民用微型星源电池，‘浅黄级’，纯度不高，能量密度约为明黄级的千分之一。”影像旁边列出数据，“日常家用清洁机器人，满功率运行，一块，可支撑三十六年。个人终端待机，理论寿命超过两百年。”

萧晨听到旁边有人小声嘀咕：“卧槽，怪不得我爷爷那破古董终端还能用……”

影像再次切换，这次是一个成年人巴掌大小、厚度约三厘米的扁平方块电池，颜色是更深的黄色。“标准‘淡黄级’星源电池包，悬浮车、小型工程机甲、区域通讯基站的标准能源。”张衡放大电池包内部结构，复杂的能量导管和稳定器清晰可见，“驱动一辆中型民用悬浮车，满负荷巡航，续航里程——”光幕上数字滚动，“六十万公里。相当于绕赤道十五圈。”

教室里彻底安静了，只剩下呼吸声。

张衡的目光扫过下方一张张年轻而震撼的脸，脸上没什么表情，手指再次滑动。光幕骤然变暗，接着，一个巨大到几乎占据整个环形视野的钢铁造物被投影出来。它庞大、狰狞，无数粗壮的管道和能量导管纠缠虬结，在核心处汇聚成一个散发着恐怖能量波动的、足有数层楼高的巨大聚焦装置。装置的核心填充舱里，流淌着熔金般的、浓郁到近乎刺眼的明黄色流体——那是被液态化处理后的超高纯度星源能源。

“泰坦级星源歼灭炮，”张衡的声音没有任何波澜，像是在介绍一件普通的工具，“人类文明目前掌握的、对泰坦级污染生物唯一具备有效杀伤力的终极兵器。部署于各大洲世界节点防御要塞与污染第三层防御带。”他放大了核心的能量读数，“一次满功率轰击，耗能相当于——”光幕上跳出一个天文数字，后面跟着一行小字注解：“——约等于标准淡黄级星源电池包七千四百万块。”

死寂。 绝对的死寂。

萧晨感觉自己喉咙发干，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了。七千四百万块……他脑子里完全无法形成这个概念。他下意识地看向自己手腕上学院终端腕带，里面大概就嵌着一块指甲盖大小的浅黄级电池。而泰坦炮一次轰击……他连想象那能量爆发的画面都感到窒息。

“这就是星源，”张衡的声音打破了死寂，将所有人从震撼中拉回，“从维系你个人终端上一条无聊通讯的微弱电流，”他手指一点，一枚指甲盖大小的浅黄电池模型在讲台上旋转，“到足以撕裂苍穹、瞬间蒸发一座山脉的泰坦歼星之力，”他的手猛然挥向身后那巨大的、令人心悸的炮口虚影，“其本质，都是对这种宇宙奇迹般物质的驾驭与释放。”

他的目光锐利起来，扫视全场：“能量效率！这是我们科技应用学院的基石！从民用电池如何微雕回路减少百分之一的逸散损耗，到如何将泰坦炮那毁天灭地的能量精准地约束、引导、聚焦于一点——这中间，是你们未来需要穷尽智慧去跨越的鸿沟。”他点了点自己太阳穴的位置，“效率，决定你能走多远。下课。”

投影熄灭，环形光幕恢复成柔和的待机状态。教室里依旧没人说话，只有沉重的呼吸和椅子拖动的声音。萧晨坐在原地，盯着讲台上那枚指甲盖大小的浅黄电池模型投影发呆，脑子里反复回响着那个天文数字和那毁天灭地的炮口幻影。

“嘿！萧晨！发什么呆呢？走啦！”肩膀被人用力拍了一下，是同班一个大大咧咧的男生。 萧晨猛地回神，吸了口气，抓起光脑终端：“走……走了。” 走出A-7栋，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他下意识地抬头，看向学院中心方向。那里，北极星穹顶的巨大轮廓在明亮的天空背景下若隐若现，像一个沉默的巨人守护着这片安全区的宁静。

七千四百万块……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慢慢握紧。这条能源之路的起点与尽头，跨度之大，超乎想象。

回到星苑9号楼1808室，萧晨把自己摔进椅子里，终端光屏还停留在张衡课件的最后一页——那枚安静的浅黄电池和那个狰狞炮口的对比图。手指无意识地点开通讯录，翻到“老姐”的名字，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拨出去。 敲门声响起。 “萧晨！食堂去？”是隔壁1807的萧尧，嗓门一如既往地敞亮。 萧晨揉了揉脸，起身开门：“走。” “你们魔导那边今天弄啥了？”萧尧边走边兴致勃勃地问，“我们能量课……啧，劲太大了。” “嗨，还能啥，对着盆发光草练精神力微调，眼睛都快瞅瞎了，”萧尧挠头，“听你这意思，你们搞硬件的今天挺刺激？” 萧晨看着电梯光滑的金属门映出自己的脸，顿了一下：“嗯……开了开眼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