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然把洗好的照片塞进小铁盒里时，手指还在发抖。宿舍窗帘拉着，台灯是唯一光源，照得那张偷拍的照片格外清晰——篮球场边，程野仰头喝水的侧脸，喉结滚动，汗珠顺着下颌线滑落。
季然我男神
季然用圆珠笔在照片背面写下这三个字，笔尖戳破了相纸一角。他慌忙用拇指抹了抹，结果蹭花了墨水，三个字晕开成了模糊的蓝黑色污渍。
门外突然响起脚步声，季然手忙脚乱地把铁盒塞进抽屉最底层。程野推门进来时，他正假装在看书，膝盖上摊开的《线性代数》拿倒了都没发现。
程野又看这么晚？
程野把篮球往墙角一扔，汗湿的T恤黏在背上，勾勒出肩胛骨的形状。他走到季然床边，弯腰看他的书，突然笑了：
程野书拿反了
季然耳根发烫，慌忙把书转过来。程野身上热气腾腾的，混着汗水和薄荷沐浴露的味道，熏得他头晕。
程野周末我姐要来
程野扯下T恤扔进洗衣篮，光着上身翻衣柜，
程野她说要请你吃饭
季然盯着程野后腰上那颗痣，咽了咽口水：
季然为什么？
程野你上次帮她改的论文拿了A
程野套上新T恤，转身时衣摆掀起一角，露出腹肌轮廓，
程野她说要谢你
程雪比他们大几岁，在医学院读研。季然只见过她两次，一次是在程野生日会上，一次是帮她改论文。她和程野长得像，尤其是笑起来时眼角下弯的弧度。
季然不用了，举手之劳
季然合上书，心跳还没平复。
程野突然伸手揉他头发：
程野别客气，我姐做饭很好吃
他手指穿过季然发丝时，季然屏住了呼吸。
那天晚上季然梦见程野在篮球场吻他，醒来时内裤湿了一片。他偷偷摸摸去卫生间搓洗内裤，听见程野在床上翻身的声音，吓得把肥皂掉进了下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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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野出国那天，季然没去送机。他躲在宿舍卫生间里，把铁盒里的照片一张张烧掉，灰烬冲进马桶。最后一次见程野是三天前，在学校后门的小餐馆。
季然伦敦很远吧？
季然戳着碗里的鱼丸，鱼丸已经被他戳成了碎渣。
程野飞行时间十二小时
程野正在回消息，头也不抬，
程野我姐说会去接我
季然盯着程野的手机壳，是他们去年在游乐场拍的合照。程野搂着他肩膀，他笑得眼睛眯成缝。现在那个手机壳边缘已经磨白了。
季然你什么时候回来？
程野读完硕士吧，可能三年
程野终于放下手机，
程野你可以来玩，住我宿舍
季然点点头，鱼丸碎渣漂在汤面上，像他碎成渣的勇气。他想问"你会交女朋友吗"，最后说出口的却是"记得带转换插头"。
程野走后的第七个月，程雪约季然见面。咖啡馆里，程雪把一份文件推到他面前。
程雪假结婚协议
程雪无名指上戴着戒指，但季然记得她是单身，
程雪我怀孕了，对方不想负责
季然盯着协议上"婚姻关系存续期间"几个加粗的黑体字，喉咙发紧：
季然为什么是我？
程雪只有你知道我和程野是双胞胎
程雪摸了摸尚未显怀的肚子，
程雪我们长得像
季然猛地抬头。程雪嘴角挂着和程野如出一辙的笑，但眼神是冷的：
程雪你喜欢他，对吧？
季然手一抖，碰翻了咖啡杯。棕色液体在协议上洇开，模糊了"离婚"两个字。
程雪签不签随你
程雪抽了张纸巾按在污渍上，
程雪程野在那边挺受欢迎的，好像交了个德国女友
季然抓起笔签了名，笔迹力透纸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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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雪死在产床上，孩子活了四分钟。季然抱着那个紫红色的小尸体时，想起签协议那天程雪说的话：
程雪如果是男孩，就叫程远，远方的远
葬礼上来的人很少。程雪的朋友们用异样的眼光打量季然，窃窃私语着"才结婚半年就......"。季然站在墓碑前，西装是临时买的，肩膀处有点紧。
墨镜男节哀
有人拍了拍他肩膀。季然转身，看见一个戴墨镜的男人，下巴上有道疤。男人递给他一张名片：
墨镜男程雪的同事，有事可以找我
季然把名片塞进口袋，后来发现背面用铅笔写着"孩子父亲"。
程野回国那天，季然正在收拾程雪的遗物。钥匙转动锁孔的声音吓得他打翻了奶粉罐，白色粉末洒了一地。
程野我回来了
程野站在门口，行李箱上贴着希思罗机场的托运标签。他瘦了，头发剪得很短，眼下有青黑。
季然僵在原地，手里还抓着程雪的孕妇装。程野的目光从奶粉罐移到季然无名指的戒痕上，眼神一点点冷下来。
程野解释一下？
程野踢开挡路的奶粉罐，罐子滚到墙角，发出空洞的响声。
季然张了张嘴，喉咙里像塞了棉花。他该说什么？说我和你姐假结婚？说我暗恋你多年？说你的小外甥死在我怀里？
程野你们什么时候搞在一起的？
程野逼近一步，季然闻到他身上的香水味，不是以前用的那款，
程野我去英国后？还是更早？
季然后退时踩到了奶粉，滑了一跤。程野抓住他手腕，力道大得让他疼出眼泪。
季然不是你想的那样......
程野那是怎样？
季然眼前闪过那张被烧掉的照片背面，"我男神"三个字被火焰吞噬的样子。他挣开程野的手，冲向门口。
雨下得很大。季然发动车子时，后视镜里程野追了出来，没打伞，白衬衫瞬间被雨水浸透。季然踩下油门，挡风玻璃上的雨水像永远流不完的眼泪。
刺目的远光灯从对面照来时，季然恍惚看见程雪抱着孩子站在路中央。他猛打方向盘，轮胎打滑的声音和程野的喊声混在一起，然后是世界颠倒的巨响。
失去意识前，季然感觉有人把他拖出变形的车厢。雨水混着血水流进眼睛，程野的脸在血色中模糊不清。
程野你得赎罪
程野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程野为你做过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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