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属探测门的嗡鸣如同一记重锤,在密闭的走廊里炸开刺耳的回响。我垂眸盯着腕间银灰色的手铐,冰凉的金属表面凝结着细微水珠,顺着皮肤纹路蜿蜒而下,像是某种无声的控诉。看守所的走廊弥漫着潮湿的霉味,白炽灯在积灰的灯罩下忽明忽暗,每走一步,地面的瓷砖便映出无数个破碎的我——有的嘴角上扬带着冷笑,有的眼眶通红蓄满泪水,还有的正用口型无声重复着:“他们都该死。”
“307号,见访客。”狱警的声音沙哑得如同生锈的齿轮,他粗暴地推搡着我的肩膀,将我带进狭小的会见室。防弹玻璃另一侧,丈夫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逐渐清晰。他眼下挂着浓重的乌青,西装领口歪斜,领带松散地耷拉在胸前,与往日衣冠楚楚的模样判若两人。“薇薇,我找了最好的律师。”他的手指在桌面上敲击出混乱的节奏,指甲缝里还沾着未洗净的泥土,“只要你承认是发病时误杀,我们就能......”
“就能独吞顾明远的遗产?”我突然凑近话筒,看着他瞳孔猛地收缩,像只被踩到尾巴的猫。消毒水的气味混着他身上残留的古龙水,在狭小的空间里交织成令人作呕的气息。“还是说,你更担心我供出三年前那场‘意外’车祸?”记忆如潮水般涌来:暴雨倾盆的夜晚,刹车失灵的轿车失控坠入山崖,父母惊恐的尖叫混着金属扭曲的声响震耳欲聋。而坐在副驾的未婚夫,正悄悄将带血的扳手藏进风衣口袋。
丈夫猛地站起,金属椅子在地面拖出刺耳的声响。就在这时,一张泛黄的报纸从他西装内袋滑落,飘到玻璃隔断下方。我眯起眼睛,报纸边角的铅字刺痛了视网膜——那是二十年前城西孤儿院失火的报道,照片里抱着昏迷女孩冲出火海的护工,分明是年轻时的顾明远。原来他们的勾结,早在我出生前就已埋下伏笔。顾明远资助我完成学业、介入我的婚姻,不过是为了这场精心策划的复仇。
返回监室的路上,我在洗手台镜面里又看见了她。镜中女人身着洁白婚纱,脖颈缠绕着带血的丝巾,手里把玩着枚银色U盘,指甲上还沾着暗红的血迹。“该给警察叔叔看点有趣的东西了。”她的声音混着水龙头的滴水声钻进耳朵,冰凉刺骨。我低头,发现囚服口袋不知何时多了个硬物,触感与U盘分毫不差。
深夜放风时,我故意撞翻盛满脏水的铁桶。趁着狱警手忙脚乱清理地面,我闪身溜进监控室。老旧的电脑主机发出沉重的嗡鸣,当我将U盘插进接口的瞬间,屏幕却亮起了我自己的影像——三个月前的深夜,镜中女人手把手教我如何篡改医院监控系统,如何伪造抗精神病药物的服用记录。更骇人的画面随之浮现:顾明远办公室的保险箱内,整齐码放着丈夫这些年洗钱、贿赂的账本扫描件,每一份文件都标注着精确的日期。
“你以为自己在操控一切?”镜中女人的指尖穿透镜面,抚上我的脸颊,冰凉的触感让我浑身战栗,“从你在婚礼上吞下药片的那一刻起,这场戏的主角,就从来不是你。”远处突然传来铁门开启的轰鸣,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狱警举着记录仪冲进房间,屏幕上循环播放的,正是丈夫在车库焚烧证据的完整过程——而画面角落的监控倒影里,我正戴着黑色手套,将一瓶助燃剂悄悄放在他脚边。
当新的镣铐扣上丈夫的手腕时,他不可置信地望向我,眼中满是恐惧与愤怒。我对着走廊尽头的镜面轻笑,镜中女人举起香槟杯,杯底沉着半枚钻戒——那是丈夫曾承诺要送我的婚戒,此刻正沾着顾明远干涸的血迹,在黑暗中泛着诡异的光。而在更深处的倒影里,无数个“我”正在苏醒,她们穿着不同的衣裳,带着不同的面具,却有着同样冰冷的眼神,等待着下一场盛宴的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