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中倒影（23）

记忆锁链在天空交织成巨大的囚笼，每一根链条上都刻满受害者的名字。地面开始龟裂，涌出带着腐蚀性的记忆污水，接触到污水的建筑瞬间化为齑粉。我看着污水中自己扭曲的倒影，突然发现掌心的水晶核心正在吸收污水，表面的纹路逐渐变成猩红的血色。污水里翻涌的气泡爆裂时，竟发出婴儿的啼哭与临终者的呜咽，混合成令人毛骨悚然的声响。

“这就是记忆的反噬。”银色面具人漂浮在锁链顶端，他的面具出现裂纹，露出底下不断重组的脸，五官时而变成院长惊恐的表情，时而化作黑袍首领扭曲的狞笑，“你以为摧毁黑暗力量就能迎来光明？太天真了！每一次使用记忆秘术，都会在世界的记忆长河里撕开伤口。”他挥动手臂，锁链突然坠落，将我困在中央。金属碰撞声中，链条表面浮现出密密麻麻的细小符文，如同活物般钻进我的皮肤，在血管里游走。

锁链勒进皮肉的瞬间，无数陌生的记忆涌入脑海。我看到自己在不同时空里，以各种身份重复着杀戮：中世纪的刽子手将犯人按上绞刑架时，脖颈处的胎记与我如出一辙；二战时期的战犯在战壕里擦拭配枪，枪身倒映的面容与我完美重合；未来世界的独裁者按下毁灭按钮，指节上的疤痕正是我幼年摔落留下的印记。这些记忆如此真实，让我分不清哪些是幻想，哪些是被封印的过去。污水中浮现出更多倒影，有的戴着沾满鲜血的铁手套，有的披着浸透毒液的长袍，每一个“我”都与当前的面容重叠，编织成令人窒息的罪恶之网。更有记忆碎片在我眼前不断闪回，我看见自己在雨夜中刺杀富商，却发现对方怀中紧抱着一张全家福；在实验室里解剖“怪物”，切开的胸腔里跳动着人类的心脏。

“这些都是你灵魂深处的恶念！”面具人尖笑着，他的身体开始膨胀，变成一个巨大的记忆怪物，无数人脸在怪物身上浮现又消失。那些面容有的在尖叫求救，有的在诅咒谩骂，还有的竟露出诡异的微笑。怪物张开血盆大口，喷出的不是火焰，而是带着尖刺的记忆碎片，每一片都刻着我曾经说过的谎言和犯下的过错。更可怕的是，碎片刺入皮肤后，伤口处竟长出荆棘藤蔓，将我与怪物的身体相连，不断吸食着我的生命力。藤蔓上结出的黑色果实裂开，钻出无数微型的银色面具人，它们用细如蚊蝇的声音重复着：“杀人凶手...杀人凶手...”

我蜷缩在锁链牢笼里，任由碎片刺穿身体。疼痛反而让我清醒——如果这些记忆真的属于自己，那么逃避和杀戮都无法解决问题。当怪物的利爪即将贯穿心脏时，我突然将水晶核心刺入自己胸口。血色光芒爆发的瞬间，所有的记忆锁链开始崩解，怪物发出不甘的怒吼，化作漫天记忆碎片消散在空中。但事情并未结束。天空中出现无数漩涡，每个漩涡都通向不同的时空，那些被我“抹去”的受害者的真实记忆正在倾泻而出。我意识到，真正的救赎不是摧毁核心，而是直面每一段罪孽，将被篡改的记忆归还本貌。水晶核心在我胸口跳动，化作一道光柱直冲云霄，将所有时空漩涡连接起来。随着光芒扩散，我看到那些曾经被我伤害的人眼中重新有了希望，而我，也终于在记忆的洪流中，找到了属于自己的真实模样。在光柱的尽头，幼年的我与母亲相视而笑，她脖颈的藤蔓化作温柔的星光，驱散了最后一丝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