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中倒影（24）

血色光芒散去，我踉跄着扶住岸边嶙峋的记忆结晶，发现掌心不知何时布满蛛网般的裂痕。记忆长河不再清澈，而是翻滚着黑色的泡沫，每一个泡沫破裂，都会浮现出某个悲剧的瞬间——院长临终前颤抖的瞳孔、黑袍首领坠入熔浆时扬起的灰烬、镜中女人消散前最后一抹微笑。对岸，无数人影在雾气中若隐若现，他们伸出手，却在即将触碰到我的时候化为灰烬，指缝间飘落的灰絮里，还残留着未说完的半句遗言。

"欢迎来到记忆的尽头。"一个苍老的声音从河底传来，带着千年岁月沉淀的厚重与苍凉。水面裂开，浮出一座由记忆水晶堆砌的宫殿，宫殿大门上雕刻着无数张痛苦的脸，有的双目圆睁，有的血泪横流，指尖深深抠进水晶表面，仿佛在诉说永恒的挣扎。大门缓缓打开，走出一个身披长袍的老者，他的身体半透明，血管里流淌着金色的记忆光辉，每一次脉动都带动周围空气泛起涟漪。

"我是记忆长河的守护者。"老者注视着我，眼神里充满悲悯，他袍角扫过的地方，地面裂开细小的纹路，渗出幽蓝的微光，"千百年来，我见证了无数人因滥用记忆秘术而堕落。你以为自己在复仇，实际上不过是陷入了记忆的循环。"他抬手一挥，河面上浮现出巨大的画卷，如同一部流动的史书。画面中，远古的智者们围坐水晶祭坛，将记忆之力编织成维系世界的丝线；但随着时间推移，贪婪的野心家窃取秘术，用它篡改历史、屠戮异己，最终导致记忆长河染上无法磨灭的污渍。

我震惊地发现，母亲和银色面具人都曾是守护者的弟子。当年母亲为了阻止黑暗力量的蔓延，偷走了核心水晶，却因此被逐出师门。她带着水晶四处逃亡，在最后关头将年幼的我藏进记忆裂隙，自己则化作星光消散在黎明前的黑暗中。而银色面具人，曾经是母亲最亲密的伙伴，却在对力量的渴望中逐渐迷失，将自己的记忆一片片剥离，最终成为黑暗的傀儡。

"现在，轮到你来做出选择。"老者将一根权杖递给我，杖身缠绕着记忆长河的缩影，漩涡与浪花在表面不断流转，"摧毁记忆长河，让一切重新开始；或者，继承守护者的职责，修补所有的裂痕。这不仅是拯救世界，更是救赎你自己的灵魂。"

话音未落，记忆长河突然掀起巨浪，浪尖上浮现出所有被我伤害过的人的脸。狱警临终前仍紧握着给我传递线索的纸条，流浪老人被我误杀时，怀里还揣着准备分给我的半块干面包，孤儿院阿姨倒下的瞬间，眼神里只有遗憾和不舍。他们没有愤怒和仇恨，只有无尽的悲伤，这些表情像重锤般敲击着我的心脏。

我颤抖着接过权杖，感受到沉甸甸的责任顺着掌心传遍全身。当权杖插入河岸的瞬间，金色光芒开始蔓延，所到之处，黑色泡沫被净化成点点星光，破碎的记忆逐渐重组。但这只是开始，真正的救赎，才刚刚拉开帷幕。在光芒的尽头，我仿佛看见母亲微笑着向我点头，而银色面具人破碎的面具下，闪过一丝久违的清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