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锦衣卫闯进姜氏医馆那日，姜莞宁正在后院研磨药材。

檀木药杵与青石臼相击，发出沉闷的咚咚声，与她哼唱的小调相和。春日的阳光透过老槐树的枝叶，在她月白色的裙裾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姑娘！不好了！"学徒阿荣跌跌撞撞冲进后院，脸色煞白，"锦衣卫...锦衣卫来了！"

姜莞宁手中药杵一顿，眉头微蹙："来求医的？"

"不、不是..."阿荣话音未落，前堂已传来一阵嘈杂声响，伴随着沉重的军靴踏地声。

姜莞宁放下药杵，整了整衣襟，镇定地走向前堂。一掀帘子，便见五六个身着飞鱼服的锦衣卫正在药柜间翻箱倒柜，药材散落一地。坐堂的老大夫被推搡到墙角，瑟瑟发抖。

"住手！"姜莞宁清喝一声，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

翻检的锦衣卫们动作一顿，齐刷刷看向她。为首的男子缓缓转身，黑色披风随着动作划出一道凌厉的弧线。

那是姜莞宁第一次见到萧悬刀。

他身形挺拔如松，面容却冷峻如冰，一道疤痕从右眉骨斜划至颧骨，为他平添几分肃杀之气。那双眼睛尤其慑人，黑得纯粹，冷得刺骨，仿佛能洞穿人心。

"姜氏医馆涉嫌窝藏叛党，奉指挥使大人之命，即刻查封。"萧悬刀开口，声音低沉冷硬，如同他腰间那柄出了鞘的绣春刀。

姜莞宁不卑不亢地行了一礼："这位大人，不知可有搜查令？"

萧悬刀眼中闪过一丝意外，似乎没料到一个医女敢如此质问。他身旁的锦衣卫厉声喝道："锦衣卫办案，何须搜查令！"

姜莞宁不退反进，向前一步："大周律例，凡搜查民宅，须有刑部签发的搜查令。即便是锦衣卫，也不得例外。"她目光直视萧悬刀，"大人腰间绣春刀上刻'忠勇卫道'四字，想必最是遵纪守法。"

堂内一片死寂。萧悬刀眯起眼睛，重新打量眼前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子——她约莫十八九岁年纪，眉目如画却透着坚毅，素净的衣裙上沾着些许药渍，周身萦绕着淡淡的药香。

"搜查令在此。"萧悬刀从怀中掏出一纸公文，声音依旧冰冷，"姜姑娘好胆色。"

姜莞宁接过细看，忽然轻声道："这上面写的是搜查城南姜氏绸缎庄，而非城北姜氏医馆。大人，您走错地方了。"

萧悬刀脸色微变，一把夺回公文细看，眉头渐渐拧紧。他身旁的锦衣卫凑近低语："大人，这..."

就在这剑拔弩张之际，姜莞宁的目光无意间落在萧悬刀执公文的手腕上——黑色护腕下露出一小片皮肤，呈现出诡异的青灰色，周围血管凸起如蛛网。

职业的本能让她脱口而出："大人所中之毒，可是每逢阴雨天便如万蚁噬心，子时发作时需以冰水镇之？"

萧悬刀瞳孔骤然收缩，猛地扣住她的手腕："你如何知晓？"

姜莞宁吃痛却不挣扎："我是医者，望闻问切是基本功。大人手腕处的毒痕，与我祖父医书上记载的'霜烬'之毒极为相似。"

"霜烬..."萧悬刀低声重复，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之色。

僵持片刻，他忽然松手，对部下挥手："撤。"

锦衣卫们面面相觑，但还是收刀列队。萧悬刀转身欲走，又停步侧首："三日之内，若医馆有半分异动..."话未说完，威胁之意却已明了。

待锦衣卫离去，姜莞宁才长舒一口气，发现后背已被冷汗浸湿。她安抚了受惊的学徒和大夫，重新收拾被翻乱的药柜。

夜深人静时，姜莞宁在祖父的书房中翻找那本记载"霜烬"的医书。烛光摇曳，她终于在书架最底层找到了那本泛黄的《奇毒志》。翻开书页，一张薄纸飘落——是半块玉佩的图样，上面雕刻着精致的兰草纹路。

姜莞宁拾起图纸，发现背面还有一行小字："霜烬现，兰佩合，真相白。"

她正疑惑间，书中关于"霜烬"的记载映入眼帘："此毒源于西域，中者初时无感，渐入骨髓，三年发作，痛不欲生...唯兰陵萧氏秘方可解..."

"兰陵萧氏？"姜莞宁轻声呢喃，总觉得这名字莫名熟悉。她望向窗外皎洁的月光，隐约感到今日与那冷面锦衣卫的相遇，或许并非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