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陛下,”
他用下巴点了点那张空着的龙椅。
“那位置,坐着硌屁股不?”
过了好一会儿。
陈奕恒忽然没头没尾地低声开口。
“真可怜。”
.
登基大典异常肃杀,禁军层层围住祭天高台,没有喜庆乐声,只有沉重的风声。
王橹杰穿着金绣龙袍,缓步踏上最高处。
袍服厚重沉坠,压得人有些迈不开步,但他步履依旧沉稳。
新剃出的青茬贴在头皮上,在日光下泛着冷硬的光。
他脸上没有意气风发,只有一层挥之不去的苍白。
坐那龙椅,是他杀出的血路。
他没看脚下跪伏的、如同黑蚁般的群臣。
目光直接锁定了祭台下方不远处,唯一没有跪下去的身影。
陈奕恒穿着新制的后服,沉重华贵。他直挺挺地站着,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直直回望高台之上的王橹杰。
两人隔着黑压压匍匐的人群,遥遥对视。
王橹杰移开视线,目光扫过下面的军队,最终只吐出一个字。
“封。”
旁边礼官立刻向前一步,展开手中卷轴,声音因紧张有些发颤。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陈氏奕恒,端方敏慧,克娴内则……特册封其为后,母仪天下……钦此。”
冗长的册文念完,陈奕恒嘴角才极其细微地向上提了一下。
他对着高台上的王橹杰,终于缓缓地,异常郑重地,屈膝,行礼。
动作标准有力,是正式的国礼。
他低着头跪拜下去,没人看见他垂下的眼睫里有什么东西闪过。
但他抬起头时,脸上只剩下属于“皇后”的、那层沉静庄重的假面。
典礼结束。
王橹杰回了寝宫,寝宫大的有些空旷。
他径直走向主位那张宽大得夸张的龙床,却没有坐上去。而是走到旁边的软榻,身子一倒,重重躺了上去。
眉宇间掩饰不住的疲惫和烦躁终于彻底流露出来。
门外传来几声侍从低低的问安声。
随即,殿门被推开。
陈奕恒走了进来。他也穿着那身象征着新身份的厚重后服,步伐却不显笨重。
殿内的宫女太监,早已被他挥手无声屏退。
他在离软榻几步远的地方停下脚步,没立刻上前,目光落在王橹杰身上。
看着他闭目拧眉、一脸厌弃烦燥的样子,目光在那个紧锁的眉心上顿了一下。
很快,那眼神又沉静下来。
“那椅子,”
陈奕恒的声音平平响起,带着点说不清是嘲讽还是陈述的语气。
“坐着不舒服?”
王橹杰眼皮都没掀,只从鼻腔里哼出一声短促的气息,带着显而易见的嫌恶。
陈奕恒这才踱步上前,走到榻边。
他没坐,只是弯腰,伸手探向王橹杰。但不是去抚慰。
他的目标明确地直接伸向了王橹杰覆盖着厚实龙袍的胸前领口。
他的指尖碰到龙袍,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道,开始利落地解扣。
动作谈不上温柔,甚至有些粗鲁,带着一种剥离多余物的果断。
厚重的领口被一层层打开,很快露出内里雪白的中衣衬领和王橹杰因为疲惫和束缚而起伏略显急促的胸口。
王橹杰的目光一直没离开陈奕恒的动作,随着自己胸前的束缚被一层层剥开,他眼底那份冰冷和烦躁也渐渐被压下。
当最后那层碍事沉重的龙袍被他粗暴地扯开、半脱半甩地搭在软榻扶手边时,王橹杰紧皱的眉头终于松开了一丝。
陈奕恒像完成一件工作般直起身,垂眼看着软榻上只穿着单薄中衣、脸色依旧苍白但神情总算舒展一些的新帝。
他从自己袖袋深处摸出一个小小的盒子,盒子只有拇指大小。
打开盒子,里面是几枚打磨得极圆的深红色药丸。味道闻不出。
“省着点。”
陈奕恒把盒子递到王橹杰手边。
“赤焰汤的尾巴还在骨缝里烧着。这是压火的,一天顶多一粒。”
他的目光落在王橹杰颈后那片被发茬遮挡、看不出异样却隐藏着灼痛的地方。
王橹杰的目光扫过那几粒深红色的药丸,没拒绝,只抬手从小玉盒里捏出一粒,看也没看,直接丢进嘴里。
寝殿里再次陷入短暂的沉寂。
陈奕恒也没离开,就站在榻边,看着闭目缓神的王橹杰,眼神幽暗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