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橹杰觉得自己像被什么东西从里面掏空了。
不是那种剧烈的痛,而是一种缓慢的、无休止的侵蚀。
心口那个地方,空得发慌,白天处理朝政时还好些,一到夜里,躺在宽大冰凉的龙床上,那空寂感便像潮水般涌上来,将他淹没。
他睁着眼睛,望着屋顶的黑暗,眼神空洞。
他只想再见他一面。
哪怕是在梦里,哪怕只有片刻。
他去找了张函瑞。
王橹杰眼下的乌青浓重,眼神里没了往日的神采,只剩下疲惫和近乎麻木的渴求。
“给我那种药,那种能让我梦到他的药。”
他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张函瑞看着他憔悴的样子,叹了口气。
“陛下,那种药有坏处。用了会伤身,而且……”
张函瑞顿了顿,不忍心说下去,但看着王橹杰无神的双眼,吞了口口水,还是说了下去。
“而且,梦会越来越浅,越来越短,最后……”
“我知道。”
王橹杰打断他,声音依旧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持。
“给我吧。”
张函瑞叹了口气,终究还是递给他一个小小的瓷瓶。
那天夜里,王橹杰吞下药丸。药力上来,他沉沉睡去。
梦里,他又回到了那个午后。
陈奕恒穿着皇后的礼服,笑着朝他走来,问他好不好看。
王橹杰看着他,喉咙发紧,说不出话,只是伸出手,紧紧握住他的手。
梦里的一切都那么清晰,那么安稳。
他又能和他并肩坐着,看他处理事情时专注的侧脸,能和他一起在花园里散步,看花开花落。
那份失而复得的温暖,让他几乎落泪。
王橹杰的心,被这虚幻的温暖填满了一些,他依赖上了这小小的药丸。
他每天都吃那个药丸,每天都盼着天黑,盼着回到梦里去。
在梦里,他不再是一个孤零零的皇帝,他是有陈奕恒陪着的人。
可是,好景不长,药丸的效果,渐渐不如从前了。
有时他吞下药,却要辗转反侧很久才能入睡。
有时睡着了,梦里的景象也变得模糊不清,陈奕恒的脸像蒙上了一层薄纱,声音也听不真切。
有时,梦很短,他刚看到陈奕恒的身影,还没来得及靠近,就猛地惊醒过来。
醒来时,心口那股巨大的失落感,沉甸甸地压着,比之前更甚。
他有些慌。他开始多吃一粒药丸。起初似乎有点用,梦能稍微长一点,清晰一点。但这感觉就像抓住了一根快要断掉的稻草。
很快,两粒药丸也不行了。梦变得更短,更浅,甚至开始变得混乱。
有时根本梦不到陈奕恒,只有一些光怪陆离的碎片。
他醒着的时间越来越长,躺在床上,身体疲惫不堪,脑子却异常清醒,清醒地感受着那份无处安放的思念和越来越深的恐慌。
即使偶尔睡着,也睡不安稳,常常惊醒,或者就是一片死寂的空白。
他彻底慌了。他去找张函瑞,声音带着一种强压下去的恐惧。
“药不行了。我梦不到他了,或者,梦到了也看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