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格的木板合上时发出闷响，林默整个人摔在狭窄空间里。四周黑得像被墨汁灌透，连自己的手都看不见。空气中弥漫着铁锈和腐烂纸张的混合气味，混杂着裴渡身上那股未散尽的血腥味，刺激得他鼻腔发痒。
“妈的……”他低骂一声，想撑着坐起来，头却撞上了顶部的水泥板。空间比他想象的还要小，只能保持蜷缩姿势。
通风口的气流突然变了方向，带着种湿冷的腥甜扑面而来。刚才在密室里听到的沙沙声更近了，像是有人正用指甲一片片刮擦金属管道，每一下都精准地挠在神经最敏感的地方。
暗格外传来裴渡急促的呼吸声，还有布料摩擦地面的响动。林默伸手摸向墙壁，指尖触到冰冷潮湿的水泥，混杂着某种黏稠的液体。他猛地缩回手，心脏狂跳——这是血？谁的血？
“别出声……”裴渡的声音突然从暗格上方传来，气音轻得像叹息，“它听得见心跳。”
林默立刻屏住呼吸。黑暗中感官被无限放大，他能清晰听到自己耳膜鼓胀的声音，还有血液冲上头顶的轰鸣。通风口里的沙沙声停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类似书页翻动的脆响，伴随着规律的咔哒声，像老式打印机在工作。
“那到底是什么东西？”林默压低声音问，指尖在地上摸索着。刚才摔进来时好像碰到了什么硬物，是那个用防水布包着的东西。
指尖触到金属棱角，冰冷坚硬。他小心地剥开潮湿的防水布，摸到凹凸不平的刻痕——是那个病历夹。林默心脏猛地一缩，想起上一章最后看到的名字：顾岚。
黑暗中无法阅读，他只能用手指抚摸纸面。大部分纸张已经因潮湿粘连在一起，只有几页相对完好。指尖划过凸起的字迹，辨认出“实验对象#734”的字样，下面是手写的签名，笔画凌厉，和他记忆中照片上顾岚温婉的形象完全不符。
“734……”林默喃喃自语。裴渡在Ω计划中的实验编号？可原剧情里明明说他是“失败品”，这份标着“首席研究员”的病历夹是怎么回事？
手指继续向下摸索，触到一张质地不同的纸。更厚，边缘裁剪整齐，像是份正式报告。他小心地将纸与粘连部分分离，指尖摸到标题处的Ω符号，心脏骤然收缩。
“Ω计划……阶段III……”林默一个字一个字地摸读，“共情……逆转……”
逆转？
这个词像道闪电劈进脑海。原世界剧情里，裴渡是典型的“零度共情者”，对他人情感毫无感知能力。可这份病历上却写着“共情逆转实验”——难道说……
通风口突然传来剧烈的金属扭曲声，打断了他的思考。紧接着是物体急速坠落的巨响，距离近得仿佛就在密室外。暗格上方的裴渡发出一声闷哼，像是被什么重物击中。
“裴渡？！”林默猛地扑向暗格门，用肩膀顶住木板向上推。板子纹丝不动，像是被什么东西压住了。
外面传来沉重的拖拽声，伴随着裴渡痛苦的喘息。林默急得满头大汗，手指在墙壁上疯狂摸索，终于找到裴渡刚才掀开的木板缝隙。他将病历夹\*\*缝隙，用力撬动。
木板发出“咔嚓”的断裂声，终于被撬开一道缝隙。林默从缝隙中向外看去，心脏瞬间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
密室昏暗中，两个模糊的黑色影子正架着裴渡的胳膊向通风口拖拽。裴渡的身体软垂着，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浸湿，贴在苍白的脸上。他似乎察觉到林默的目光，艰难地转过头来。
借着通风口透进的微弱光线，林默看到裴渡的眼睛——那是全然清醒的眼神，充满了惊恐和哀求，和刚才在密室里那个空洞的“他”判若两人。
“救……”裴渡的嘴唇动了动，只发出半个音节，就被其中一个黑影捂住了嘴。
就是现在！
林默用尽全力推开木板，从暗格里滚了出来。他顾不上后背被碎石擦伤的疼痛，抓起地上的金属病历夹，猛地砸向离他最近的黑影后脑勺。
黑影发出一声闷哼，松开了抓着裴渡的手。林默趁机拽住裴渡的胳膊，将他拉到自己身后。
“走！”他低吼道，同时警惕地盯着那两个缓缓转过身的黑影。
就在这时，手机突然亮了一下——是系统提示电量不足的最后警告。微弱的光线下，林默看清了那两个“黑影”的真面目——竟然是穿着白大褂的人偶，脸部用泛黄的纸张糊成，上面用红墨水画着扭曲的笑脸。
“顾医生的礼物……喜欢吗？”其中一个人偶突然开口，声音是经过变声器处理的尖锐女声。
林默拉着裴渡后退，后背撞到了密室墙壁。人偶一步步逼近，白大褂下伸出的不是手，而是两把闪着寒光的手术刀。
“快跑！”林默将裴渡推向密室门口的方向，自己举起病历夹准备迎战。
人偶突然加快速度扑来，手术刀在空中划出冰冷的弧线。林默狼狈地翻滚躲避，手术刀擦着他的脸颊划过，带起一阵刺痛。
他趁机打开手机 flashlight，光束扫过密室，刚好照到通风口。林默的瞳孔骤然收缩——通风口格栅已经完全脱落，里面塞满了泛黄的病历纸，而刚才听到的“书页翻动声”，竟然是成百上千张纸在自主翻动！
更可怕的是通风口下方的地面，散落着十几个人偶的残肢，还有一个形似巨型昆虫的生物正在吞噬人偶的“内脏”——那些内脏竟然是一卷卷绑着红线的病历！
“它们怕光！”裴渡突然喊道。林默看向他，惊讶地发现青年的眼神已经恢复了清明，此刻正紧紧盯着那个“昆虫生物”。
林默举着手机照向生物，果然看到它退缩了一下，病历纸组成的身体微微蜷缩。趁着这个机会，裴渡突然冲向密室门口，一把拉开书架。
“快走！”裴渡回头喊道。
林默犹豫了一下。他还没弄清楚病历夹里的秘密，也不确定外面是否安全。但看着步步逼近的人偶和那个诡异生物，他知道现在不是犹豫的时候。
他抓起地上的病历夹，跟着裴渡冲出密室。就在他们跑出书架范围的瞬间，身后传来生物的尖锐嘶鸣和人偶倒地的声响。
林默回头看了一眼，刚好看到那个昆虫生物用病历纸组成的触手卷住了一个人偶，将其拖进通风口。而另一个人偶则倒在地上，白大褂敞开，露出里面塞满的——竟然是林默之前收到的那些匿名快递单！
“别看了！”裴渡拽着他的胳膊冲向公寓门口，“警察可能随时回来！”
林默被迫跟着他跑，脑子却乱成一团。病历夹里的“共情逆转实验”、裴渡突然恢复清明的眼神、用快递单填充的人偶……这些线索像散落的拼图，却拼不出完整的图案。
跑到门口时，裴渡突然停下脚步，脸色苍白地捂住左肩的伤口。鲜血正从指缝渗出，染红了他的白色T恤。
林默这才想起他的伤口还没处理。内心挣扎片刻，他打开门看了看楼道，确认没人后，对裴渡说：“进来，我帮你处理伤口。”
裴渡惊讶地看着他，眼神复杂。
林默避开他的目光，转身走进浴室拿急救箱。等他拿着纱布和消毒水回来时，发现裴渡正坐在沙发上翻阅那个金属病历夹。
“你好像……很怕那个生物？”林默一边准备消毒水一边问道，试图打破沉默。
裴渡翻过一页病历，没有抬头：“它是顾医生的‘宠物’，专门清理‘实验废弃物’。”
“实验废弃物指的是什么？”林默追问，拿起酒精棉准备消毒。
裴渡突然抓住他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他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诡异的光芒：“指的是我们，哥哥。”
林默的心脏猛地一缩。他看着裴渡眼中熟悉的空洞，知道刚才那个清醒的裴渡又消失了。
“你对Ω计划到底知道多少？”林默压低声音，努力保持镇定。
裴渡松开他的手腕，指尖划过病历夹上的Ω符号：“我知道它让我看到了人们心底最肮脏的秘密，知道它让我分不清自己是谁……”他突然抬起头，嘴角勾起个诡异的笑容，“但我最喜欢的，是它让我明白，所谓的共情能力，不过是最可笑的枷锁。”
就在这时，公寓门突然被猛地踹开。林默和裴渡同时转头看去，瞳孔骤然收缩——门口站着三个穿白大褂的人，为首的是个戴着金丝眼镜的女人，嘴角噙着温柔的笑容，正是病历夹上的签名主人——顾岚。
“游戏结束了，我的实验品们。”顾岚举起手中的麻醉枪，对准了他们，“该回家了。”
林默下意识地将裴渡护在身后，手里紧紧攥着那个金属病历夹。他知道，真正的危机，现在才刚刚开始。
麻醉针破空时带着轻微的气流声。林默拽着裴渡向右侧翻滚，针头擦着他的耳际钉进沙发靠背，泛着冷光的金属针尾微微震颤。
顾岚身后的两个白大褂立即围拢上来。林默抓起茶几上的玻璃烟灰缸，反手砸向最近那人的膝盖。骨骼撞击硬物的闷响伴随着惨叫声炸开，白大褂踉跄着跪倒，露出脖颈处挂着的蓝色工牌——"Ψ研究所·清洁工"。
"抓住活的。"顾岚摘下眼镜，镜片后的眼睛泛着非人的灰蓝色，"我需要完整的脑波数据。"
裴渡突然抓住林默的手腕。与刚才不同，这一次他的掌心温热而用力。"厨房！"他低吼着将林默拽向右侧，躲开另一个白大褂横扫过来的电击棍。
林默撞进厨房时，后腰撞上料理台边缘的棱角。他反手摸向刀具架，指尖刚触到刀柄，就被裴渡按住手背。"别用刀！"对方将他拽进储物间，反手锁上门。
狭小的空间里堆满清洁用品，消毒水的刺鼻气味呛得林默连连咳嗽。裴渡踮脚取下顶层置物架上的烟雾报警器，用力扯掉外壳。"你怎么知道——"林默的疑问被裴渡捂住嘴。
门外传来钥匙搅动锁孔的声音。裴渡从报警器里拆出锂电池和传感器，又从口袋里掏出打火机。林默这才发现他不知何时顺走了茶几上的防风打火机。
"倒数三秒。"裴渡的声音带着灼热的呼吸喷在林默耳廓。金属摩擦声越来越响，门锁芯突然弹开。
门被推开的瞬间，裴渡将改造好的简易烟雾弹扔出去，同时捂住林默的口鼻压低身体。刺眼的白光伴随着尖锐的警报声炸开，门外传来顾岚变调的怒吼："抓住他们！"
浓烟从储物间涌出时，林默被裴渡拽着冲进走廊。白大褂们在烟雾中咳嗽不止，电击棍胡乱挥舞。他们冲过客厅时，林默瞥见沙发扶手上的病历夹，反手捞起夹在腋下。
"消防通道！"裴渡拽着他拐进安全出口。铁门在身后关闭的瞬间，传来玻璃碎裂的巨响。林默回头，正看见顾岚的灰蓝色眼睛透过门上的小窗死死盯着他们，手里握着半截电击棍。
楼梯间弥漫着灰尘味。裴渡的伤口在奔跑中裂开，血滴在台阶上形成断续的暗红轨迹。林默扶着他拐过第五个转角时，上方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往上走！"裴渡调整方向，拖着伤腿加速。林默这才发现他的左手始终插在裤袋里，指节泛白。
天台铁门是虚掩的。夜风灌进衣领时，两人同时愣住——围栏边站着个穿校服的女孩，正低头看着手机屏幕，屏幕光照亮她耳后和顾岚相同的蓝灰色纹身。
"顾医生说你们会来这里。"女孩转过身，嘴角咧开不符合年龄的诡异弧度，"她说734号终于学会了保护欲，真是了不起的进化呢哥哥。"
裴渡突然浑身颤抖。林默感觉到他正慢慢抽出手，掌心冷汗浸湿了林默的袖子。"别听她的。"裴渡的声音发颤，"她在读取你的神经信号。"
女孩的手机屏幕突然亮起，显示出不断跳动的脑波图谱。"晚了哦。"她举起手机对准林默，屏幕里的波形突然剧烈起伏，"你在想顾医生的眼睛是不是义眼，在想裴渡的伤为什么愈合得比常人快，在想..."
"闭嘴！"裴渡突然冲向女孩。林默看清他手中握着的东西时心脏骤停——那是他拆烟雾报警器时藏进口袋的锂电池，正被他用两根手指捏着电极。
滋滋的电流声响起，女孩像被重锤击中般后仰。裴渡却没有停手，反而扑上去将电池按在她耳后的纹身上。蓝灰色图案开始冒泡，女孩发出非人般的尖叫。
林默冲过去拉住裴渡时，发现他的眼睛又变得空洞。"够了！"他强行掰开裴渡的手指，锂电池掉在地上，滚出老远。女孩蜷缩在地上抽搐，耳后的纹身已经焦黑。
天台门突然被撞开。顾岚站在阴影里鼓起掌来，金丝眼镜在月光下反射出冷光。"精彩的共情反应。"她从白大褂口袋里掏出个银色遥控器，"可惜你们忘了，这里每一寸混凝土都埋着神经传感器。"
裴渡突然捂住头蹲下，喉咙里发出痛苦的呜咽。林默感到一阵尖锐的刺痛从太阳穴蔓延开，像是有无数根细针在扎进大脑。他跌跌撞撞后退，后背撞上冰冷的围栏。
"很熟悉对不对？"顾岚向前走了三步，灰蓝色眼睛在夜色中发光，"这是Ω计划最终阶段的'情感共鸣'。你感受到的不是自己的痛，是裴渡的记忆碎片。"
林默的视线开始模糊。他看到裴渡的身体正逐渐透明，浮现出交错的实验影像——苍白的少年躺在手术台上，头骨被打开，机械臂将闪着蓝光的芯片植入大脑。
"住手..."林默的指甲掐进掌心，血腥味在舌尖弥漫开。视线里突然涌入无边的红色，像是隔着灌满血的鱼缸看世界。
"第734次情感导入实验失败。"顾岚的声音变得遥远，"启动备用方案，目标转向主体林默。"
林默突然明白了。裴渡不是实验品，而是容器。真正的实验对象从一开始就是他自己。当这个认知击中大脑的瞬间，天台边缘突然传来布料撕裂的响声。
他低头，看见裴渡正抓着自己的手腕，指甲深深嵌进肉里。透明的身影逐渐凝实，那双空洞的眼睛此刻正流淌着泪水，却不是悲伤，而是纯粹的恐惧。
"跑..."这一次裴渡发出的不是气音，而是清晰的指令，"跑到对面楼顶，跳下去。"
林默顺着他的视线看向斜对面的居民楼。两栋楼之间隔着五米宽的巷子，底下是闪烁的霓虹灯。顾岚的遥控器发出刺耳的蜂鸣声，裴渡的身体开始剧烈颤抖。
"他快撑不住了。"顾岚举起遥控器，笑意温柔得令人毛骨悚然，"最后问一次，病历夹里的共情方程式，你记住了多少？"
林默突然想起病历夹最后一页的手写体。不是顾岚的凌厉字迹，而是娟秀的女性笔迹，像某种警告：【不要相信734眼中的倒影】。
裴渡的瞳孔突然放大。在他黑色的眼仁里，林默看到自己的脸正在扭曲，皮肤下隐约有蓝光流转，耳后浮现出淡淡的蓝灰色纹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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