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年深冬,哈尔滨的雪片子裹着冰碴子往车窗上砸。三舅搓了搓冻得发麻的手,握紧解放牌卡车的方向盘。这趟他要从绥化拉一车冻货回哈尔滨,为了多挣点钱,特意选了那条车少但偏僻的省道。
车载收音机里,刘兰芳老师正说到《杨家将》里穆桂英大破天门阵的紧要关头,“啪嗒”一声,收音机突然没了声响。三舅拍了拍机器,嘟囔着:“这破玩意儿,关键时刻掉链子。”没了评书声,车厢里只剩下发动机的轰鸣声和呼啸的风声。
夜色越来越浓,路面被积雪覆盖,白茫茫一片。三舅小心翼翼地开着车,突然发现前方出现一个熟悉的路牌——“王岗镇 15公里”。他心里“咯噔”一下,记得半个多小时前就见过这个路牌,怎么又出现了?
三舅强压下不安,继续往前开。可诡异的是,接下来的一个小时里,他竟然又三次看到那个“王岗镇 15公里”的路牌。卡车的油表指针开始不受控制地乱晃,明明出发前加满了油,现在却显示油量见底。
窗外的雪不知何时停了,取而代之的是浓稠如墨的大雾。能见度不足五米,车灯照出去,只看到白茫茫一片。三舅把车停在路边,打算抽根烟冷静一下。可当他划亮火柴,火苗在风中明明灭灭,却照出挡风玻璃上密密麻麻的手印,像是有人从外面用力按上去的,手印边缘还结着冰霜。
三舅的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他猛踩油门,想要冲出这片诡异的迷雾。可无论怎么开,路牌、积雪、大雾,一切都像是被复制粘贴了一般,不断重复。绝望之际,他想起老辈人说过,遇到鬼打墙不能慌,得找准方向,朝着一个地方一直走。
三舅咬咬牙,关掉车灯,借着微弱的月光,认准一个方向慢慢行驶。不知过了多久,前方终于出现了一丝亮光。他激动得浑身发抖,加大油门冲过去。等看清眼前的景象,却惊得说不出话——那是一座破败的村落,村口的老槐树上挂着几盏早已熄灭的白灯笼,树底下立着一块斑驳的石碑,上面刻着“枯井村”三个大字。
三舅突然想起去年秋天在这里遇到的索水亡魂,双腿一软,差点瘫在方向盘上。就在这时,卡车的收音机突然发出刺啦刺啦的声响,接着,一个沙哑的声音传了出来:“出不去的……都出不去的……”
三舅的手死死攥着方向盘,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他知道,自己这次怕是真的陷入了一场生死未卜的困局,而这诡异的“鬼打墙”,或许只是一切恐怖的开始……
鬼打墙(续)
三舅盯着“枯井村”的石碑,喉结猛地滚动——去年那个索水的灰衣人,正是从这片荒村消失的。此刻卡车轮胎突然发出“咯吱”声响,他低头一看,车轮竟在雪地里倒转着打滑,仿佛有股无形的力量要把车拽进村子。
后视镜里,浓雾中浮现出密密麻麻的黑影,全是穿着旧式棉袄的人影,他们佝偻着背,面无表情地朝着卡车挪动。三舅猛地挂挡,方向盘却像被焊死般纹丝不动。最前排的黑影贴到车窗上,青灰色的手指在玻璃上划出冰痕,嘴里嗬嗬地吐着白气:“进来……暖和……”
就在这时,他无意间扫到副驾上放着的半瓶矿泉水——瓶身结着薄冰,却在瓶盖缝隙处渗出暗红液体。三舅突然想起老辈人说过,鬼打墙是亡魂用阴气织的网,破解之法需用“阳物”破局。他颤抖着摸出打火机,却发现火石早已冻得发脆。
“啪嗒!”收音机突然爆响,刘兰芳老师的声音穿透电流:“杨六郎横刀立马,大喝一声——妖邪退散!” 刹那间,所有黑影像被针扎的气球般迸裂,化作白雾消散。卡车方向盘猛地一松,三舅趁机猛打方向,车轮碾过石碑旁的积雪,竟撞开一道雾气裂缝。
冲出浓雾时,天边已泛起鱼肚白。三舅瘫在座椅上,发现仪表盘停在凌晨三点,而油表指针不知何时回到了满格。他惊魂未定地回头,身后是熟悉的省道,远处“王岗镇 5公里”的路牌在晨光中清晰可见。
但当他抵达哈尔滨卸货时,货主指着车斗倒抽凉气——原本盖着防水布的冻货上,赫然印着一排青紫色的脚印,从车头延伸到车尾,每个脚印里都结着未融化的冰晶,形状竟和人类的脚印一模一样。
后来三舅找懂行的先生看,先生摸着卡车轮胎上的冰痕说:“枯井村的亡魂在找替死鬼,你那次送的矿泉水沾了阳气,又借了评书里的煞气才破了局。但这事儿没完……”果然,从那以后,每逢雪夜跑省道,三舅总能在后视镜里看到模糊的黑影,直到他在车厢里挂上爷爷留下的铜铃铛,那些诡异的现象才渐渐平息。
只是从那以后,三舅再也不敢在雪夜走那条省道了,每次路过枯井村旧址,都会往车窗外丢一瓶打开的矿泉水,嘴里念叨着:“赶路的人,喝口水暖暖身子……”而卡车收音机里的《杨家将》,也成了他夜路上唯一的护身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