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年清明,绥化的天还透着刺骨的寒意。我三舅王福生像往年一样,一大早就骑着那辆哐当作响的二八自行车,载着纸钱、贡品,往村后的坟山去。今年本应是给三舅爷扫墓,可他前一晚贪杯,喝得晕晕乎乎,把上坟的日子记错了一天,同村其他人都是第二天才去扫墓。
坟山被薄雾笼罩着,能见度很低,三舅凭借着记忆,拐过一个又一个弯。等他停下车时,眼前是一座长满青苔的坟包,坟前的石碑歪歪斜斜,上面刻着的字也模糊不清,只隐约能看出“李氏之墓”。三舅揉了揉眼睛,嘟囔着:“三舅爷的坟啥时长这样了?”但也没多想,毕竟这么多年过去,坟茔有所变化也正常。
他熟练地摆好贡品,点燃纸钱,嘴里念叨着:“三舅爷,您老在那边缺啥少啥尽管托梦给我。”纸灰在风中打着旋儿,忽地一阵怪风刮来,火苗猛地窜高,差点烧到三舅的手。他往后一退,心里泛起一丝不安,可很快又被自己的粗心大意所掩盖——毕竟记错日子,可能触了霉头。
扫完墓,三舅推着自行车往山下走。没走多远,迎面走来一个穿着灰布衣裳、拄着拐杖的老太太,那老太太脸色煞白,眼神直勾勾地盯着三舅。三舅出于礼貌,主动打了声招呼:“大娘,您也来上坟啊?”老太太却一言不发,径直从他身边走过,一股寒意顺着三舅的脊梁骨往上窜。他回头望去,却不见老太太的踪影,只留下空荡荡的山路和沙沙作响的树林。
当晚,三舅就发起了高烧,整个人迷迷糊糊的。他躺在床上,眼前不断浮现出白天那座陌生的坟茔和诡异的老太太。恍惚间,他感觉有人在扯他的被子,猛地睁眼,却什么都没有。
第二天,同村的人去给三舅爷扫墓,发现三舅爷的坟前干干净净,没有任何上坟的痕迹。大家找到三舅家时,他正说胡话:“不是我……我不知道那不是三舅爷的坟……”众人这才知道,三舅上错了坟。
后来,村里的老人说,那座“李氏之墓”的主人,是几十年前嫁过来的媳妇,难产而死,怨气极重。三舅误拜了她,才惹来这一身麻烦。村里的老人带着三舅,备齐了供品,重新去给那位李姓女子赔罪。说来也怪,自那之后,三舅的烧渐渐退了,人也恢复了正常,但从那以后,他再也不敢在清明时节马虎行事,上坟前总要反复确认日子和坟茔。而关于那座神秘的“李氏之墓”,在村里人的口口相传中,变得愈发诡异莫测 。
原以为给李姓女子重新赔罪后,一切便会归于平静,可诡异的事情却并未彻底结束。
三舅大病初愈后,接手了村里一处老房子的翻新工作。那房子闲置多年,屋主早已搬去城里,临走前嘱托三舅帮忙拾掇拾掇,好低价转卖。当三舅带着几个工人撬开生锈的门锁,一股发霉的腐臭味扑面而来,屋里光线昏暗,灰尘在光束中狂舞。
三舅壮着胆子走在前面,突然,他的目光被墙上一幅泛黄的画像吸引住了。画上是个身着嫁衣的年轻女子,虽说妆容陈旧,可那眉眼、神态,竟与那日在坟山遇到的灰衣老太太极为相似!三舅感觉心脏猛地一缩,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手中的工具“当啷”一声掉在地上。工人们闻声围过来询问,三舅却只是摇头,强装镇定说自己不小心手滑。
当天夜里,三舅躺在床上翻来覆去难以入眠。迷迷糊糊间,他听到一阵窸窸窣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最后停在他的床边。三舅浑身僵硬,大气都不敢出,偷偷掀开眼皮,只见一个灰影立在床边,正是那个灰衣老太太!老太太缓缓俯下身,阴冷的气息喷在三舅脸上,用沙哑低沉的声音说道:“你坏了我的安宁……”三舅想要尖叫,却发现自己发不出一点声音,想挣扎,身体也完全不听使唤。
好在这样的梦魇没有持续太久,天蒙蒙亮时,灰影才消失不见。三舅吓得面无人色,浑身冷汗湿透了被褥。第二天,他顾不上其他,火急火燎地找到村里的老先生,将画像和昨夜的遭遇一五一十说了出来。老先生脸色凝重,掐指一算,叹气道:“那座‘李氏之墓’的主人生前就是住在那老房子里,难产死后怨气未散,你上错坟本就惊扰了她,如今又动了她生前的住所,她哪肯善罢甘休。”
在老先生的指导下,三舅在老房子里摆上供品,点燃香烛,诚心诚意地对着画像道歉忏悔,又在房子四周撒上糯米、插上桃枝辟邪。说来神奇,做完这些后,三舅再也没遇到过怪事,那老房子也顺利完成翻新,很快就被人买走。但从那以后,三舅对与“坟”、“老宅”有关的事都避之不及,每每提起这次经历,仍是心有余悸,而这段离奇的往事,也在绥化的小村子里越传越玄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