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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刀口下的瘟神

扫把星上有颗桃

手腕内侧传来的剧痛,像被烧红的铁条狠狠烙了一下!棠母的尖叫还没冲出口,一股温热的液体已经喷溅出来,糊了她自己一脸!

“啊——!!!”

这一声惨嚎彻底撕破了胡同的寂静,比之前任何一次咒骂都更加凄厉、更加恐惧。她猛地捂住手腕,粘稠滚烫的血瞬间从指缝里涌出来,滴滴答答砸在柴房冰冷肮脏的地面上。

柴房昏暗的光线下,小桃还保持着那个回缩的动作,小小的身体僵硬如石雕。她那只沾着血的手还死死攥着那枚薄薄的刀片,锋利的刃口在昏暗中反射着一点幽冷的微光。刀片上,除了棠母新鲜的血,还有她自己额角伤口蹭上去的、半干涸的暗黄色脓血。

棠母的眼睛瞪得几乎裂开,眼白里布满血丝,惊恐万状地死死盯着小桃,像在看一个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浑身流脓滴血的恶鬼!手腕的剧痛和喷涌的鲜血带来的,不仅仅是愤怒,更是深入骨髓的、对眼前这个“东西”的恐惧!

“血…血…你…你…”她语无伦次,声音抖得不成样子,身体控制不住地向后退,撞在门框上,“瘟神!你真是瘟神!碰一下就流血灾!滚!给老娘滚远点!滚!”

她甚至忘了去追究刀片的来源,巨大的惊骇让她只想立刻远离这个不祥之源!她一边胡乱用另一只完好的手撕扯衣襟下摆想包扎,一边歇斯底里地冲着柴房外尖嚎:“来人啊!救命啊!杀人了!小瘟神发疯了!”

她的嚎叫像投入死水潭的石块。邻居的窗户亮了几盏,人影在窗后晃动,指指点点,窃窃私语,却没人真正开门出来。张婶那张刻薄的脸在自家门缝后一闪而过,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和更深一层的恐惧。

“扫把星就是扫把星!连亲娘都克!”

“看看!我就说沾上她家没好事吧?血光之灾!”

“离远点!千万别过去!瘟气过人的!”

议论声如同冰冷的潮水,从四面八方涌来,将柴房门口这片小小的空地彻底淹没。棠母的叫骂声被这无形的压力堵了回去,只剩下因疼痛和恐惧而发出的、野兽般的粗重喘息。她看着手腕上还在冒血的伤口,再看看柴房里那个握着刀片、眼神空洞、脸上沾着血污和脓迹的小小身影,一种灭顶的绝望和寒意瞬间攫住了她。

这个她生的、她一直视为灾星累赘的女儿,此刻在她眼中,已经变成了一个真正会带来血光之灾、碰之即死的活体瘟疫!

“滚…”她嘴唇哆嗦着,声音嘶哑微弱,带着哭腔和极致的恐惧,“滚出去…别让我再看见你…滚…”

她甚至不敢再靠近柴房一步,捂着流血的手腕,跌跌撞撞地逃回了主屋,“砰”地一声死死关上了门,还传来门栓插上的沉重声响。仿佛外面不是她的女儿,而是一个索命的恶煞。

柴房里,死一样的寂静。

小桃还僵在原地,手里紧紧攥着那枚冰冷的刀片。刀片上混合的血迹——棠母鲜红的,她自己额角暗黄的脓血——正在慢慢凝固。手腕内侧被棠母指甲划破的地方,也渗出了细细的血线,和刀片上的血混在一起。

刚才那一瞬间发生了什么?她只是…只是想躲开…刀片怎么会划到棠母?是棠母自己撞上来的?还是…还是这“灾星”的命,真的连碰一下都会流血?

门外邻居的议论声还没停歇,像无数根冰冷的针扎在她背上。“瘟神”、“血光之灾”、“沾上就没好事”…这些词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清晰地钻进她的耳朵。

额角的伤疤火烧火燎地痛,手腕上的划痕也隐隐作痛。她低头看着手里那枚小小的、染血的刀片,又想起老哑婆塞给她时那嘶哑的“跑”字。

跑?现在?外面是林父的“野狗”,家里是把她当成“活瘟神”的棠母,胡同里是恨不得她立刻消失的邻居…

就在这时,一阵沉稳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停在了柴房门外。

小桃的心猛地一沉,身体瞬间绷紧!林父?!他听到了动静?!

一个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力量的声音响起,却不是林父。

“各位邻里,散了吧。孩子磕碰,当娘的着急,没什么大事。”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压过了那些窃窃私语。

是街道办新来的李干事。一个三十多岁、戴着眼镜、看起来斯文却透着干练的男人。他手里拿着一个登记用的硬壳本子,目光平静地扫过那些探头探脑的邻居窗户。议论声在他的注视下渐渐小了下去,窗户后的影子也缩了回去。

李干事没理会主屋紧闭的门,他的目光落在了柴房门口地上那几滴尚未干涸的暗红色血迹上,眉头微不可查地皱了一下。然后,他转向柴房那扇虚掩的门。

“小桃?”他的声音放得柔和了些,带着一种公事公办的、却又不同于棠母和林父那种虚伪的关切,“我是街道李干事。能开下门吗?我登记下住户信息。”

小桃缩在柴房最深的阴影里,攥着刀片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登记?是林父让他来的吗?他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门外的李干事等了几秒,没听到动静,也没强行推门。他蹲下身,视线透过门下的缝隙,看到了里面那双沾满煤灰和泥污的、冻得发紫的小脚。

“别怕。”他的声音透过门缝传来,很平稳,“就是问问家里几口人,叫什么名字,多大岁数。你妈妈刚才…好像手伤了?严不严重?需要我叫卫生所的医生来看看吗?”

他绝口不提刀片,不提血,不提“瘟神”的议论,只问最基础的、最不带情绪的问题。这种反常的平静,反而让小桃更加不安。她死死咬着下唇,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

李干事又等了一会儿,似乎叹了口气。接着,小桃听到硬壳本子放在地上的声音,然后是笔尖划过纸页的沙沙声。

“棠星桃…女…六岁…”李干事的声音很低,像是在自言自语地登记。笔尖停顿了一下,又沙沙写起来,“家庭成员…母亲王翠芬…弟弟棠小宝…父亲…”

写到父亲时,他的笔停住了。沉默了几秒钟,门外才再次响起他平静无波的声音:“父亲棠大柱…已故…死因…”

笔尖悬在纸上,迟迟没有落下。门内门外,一片死寂。只有寒风卷过胡同的呜咽。

小桃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死因…沉河…林父…血玉佩…她知道!她都知道!可是…能说吗?这个李干事…是好人?还是…是林父派来的?

门外的李干事似乎也没指望得到回答。沙沙声再次响起,他跳过了死因一栏,继续写着什么。写完后,他合上本子,站起身。

“登记好了。”他的声音依旧平稳,“小桃,天气冷,伤口…注意别沾水。” 他的目光似乎再次扫过门缝下的血迹,语气里带着一丝极淡的、不易察觉的提醒意味。

脚步声响起,李干事离开了。

柴房里,只剩下小桃自己沉重的呼吸和额角伤口灼热的跳动。她慢慢松开紧握刀片的手,冰冷的金属沾满了混合的血污,黏腻而沉重。

她低头,看向自己手腕内侧那道被棠母抓破的细细血痕。又抬手,用沾着污血的指尖,碰了碰额角溃烂流脓的伤疤。

血…到处都是血…她的血,棠母的血,混合在一起,沾在老哑婆给的刀片上。

邻居喊她“瘟神”…棠母看她像看“活瘟疫”…

难道…难道她真的是?碰她的人,都会流血?都会倒霉?

一个冰冷、绝望、带着自我毁灭气息的念头,像毒藤一样缠绕上来:也许…老哑婆给这刀片…不是让她保护自己…是让她…别脏了别人的手?自己了断?

她攥紧了那枚染血的刀片,冰冷的锋刃贴着她滚烫的皮肤。柴房的黑暗,像一张巨大的、无声的嘴,要将她彻底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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