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峻纬：这场博弈，我早已一败涂地，却甘之如饴。]
深灰大理石地面映出细碎的光影，周峻纬站在落地窗前，指尖摩挲着袖口的银纹袖扣。楼下的香樟树被秋雨打得簌簌发抖，良久，终于听见身后传来皮鞋叩地的轻响。
"周总。"
声音像浸过冰水的清酒，清冽中带着隐约的棱角。周峻纬转身时，恰好看见蒲熠星将伞尖的雨水轻轻抖落，深灰西装袖口露出半寸苍白的手腕，骨节分明的手指正将伞柄旋成一个优雅的弧度。
这场合作局从三个月前就开始筹备，周氏与蒲氏的合作案铺满了他办公室的长桌，但这是两人第一次正式见面。
蒲熠星的瞳孔在落地灯的暖光里泛着琥珀色的微光，他伸手时，周峻纬注意到他左手无名指根部有一颗淡色的痣。
"蒲总比约定时间早了十五分钟。"周峻纬握住那只手，指腹触到对方掌心薄茧。
"习惯提前。"蒲熠星松开手，从公文包里取出文件，"周总对合作案的第三条款有疑问？"
会议室的水晶灯在两人中间投下冷白的光斑，蒲熠星讲解时习惯用食指关节轻叩纸面，讲到关键处会微微倾身，袖口露出的腕表是块老式劳力士，表盘上的图案动作轻轻流转。
周峻纬忽然注意到他睫毛投在眼下的阴影，像只振翅的蝶，边缘带着细微的颤动。
"周总？"
指节叩击桌面的声音忽然清晰，周峻纬回过神时，发现自己盯着对方手指上那颗淡色的痣已经超过三秒。
他拿起钢笔在文件上画下批注，墨水在纸面洇开细小的墨点，像他此刻突然紊乱的心跳。
……
十月的例会总带着令人烦躁的冗长，周峻纬捏着咖啡杯听各部门汇报，目光不经意扫过斜对面的蒲熠星。对方正垂眸翻看资料，睫毛在眼下投出浓墨的影，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钢笔帽，金属笔帽在灯光下折射出冷光。
"蒲总对市场部的方案有意见？"他忽然开口，会议室里的讨论声骤然低落。
蒲熠星抬眼，笔尖在资料上划出一道流畅的斜线："周氏的渠道优势不该用在这种短视的促销上。"他将文件推过桌面，"与其消耗品牌价值，不如试试..."
两人的手指在文件边缘相触的瞬间，周峻纬感到指尖像被电流轻轻扫过。
蒲熠星的提议被投影打在幕布上，他侧身讲解时，后颈的碎发扫过衬衫领口，露出一段苍白的皮肤。
周峻纬忽然想起上周在车库看见的场景——这人靠在车门边抽烟，指尖夹着细烟，火光在暮色里明明灭灭，烟圈从他唇间溢出时，脖颈的弧度像天鹅般优美。
"周总？"蒲熠星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您似乎心不在焉。"
会议室里响起低低的咳嗽声，周峻纬指尖敲了敲桌面，"继续。"
他低头在笔记本上写下几个字，钢笔尖却不知怎的划破了纸面。
……
暴雨来得毫无征兆，周峻纬站在写字楼门口，看着豆大的雨点砸在地面溅起水花。手机在口袋里震动，秘书发来消息说车堵在三环，他转身时，看见蒲熠星正站在旋转门另一侧，外套搭在臂弯，白皙的皮肤在灯光下泛着莹润的光。
"蒲总没带伞？"
对方挑眉："周总要施舍我一程？"
黑色轿车在雨幕中穿行，后排空间因为两人的存在显得格外狭小。蒲熠星的肩膀偶尔碰到他的手臂，带着雨气的冷香混着雪松香水味钻进鼻腔。
周峻纬盯着窗外飞速后退的霓虹，听见自己的声音："蒲氏上个月在东南亚的布局，很巧妙。"
"周氏在南非的矿业并购，也不差。"蒲熠星转头时，睫毛上似乎还沾着未干的雨珠，"周总似乎很关注我？"
轮胎碾过积水的声音格外刺耳，周峻纬感觉后颈泛起细微的潮热。他正要开口，车身忽然剧烈颠簸——一声尖锐的刹车声后，世界陷入令人窒息的寂静。
消毒水的气味像细针般钻进鼻腔，周峻纬醒来时，看见输液管在天花板投下的阴影。右肩传来钝痛，他转头时，看见隔壁床上的蒲熠星正闭着眼睛，额角缠着纱布，左手腕上缠着绷带，指尖微微蜷起。
"醒了？"蒲熠星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眼睛却依旧闭着，"医生说只是擦伤。"
周峻纬想抬手揉眉心，却发现右手缠着纱布。记忆突然回笼：暴雨中失控的轿车，他扑过去护住身边人的瞬间，玻璃碎裂的声音和对方闷哼的声音同时响起。
"谢谢。"蒲熠星忽然睁眼，目光灼灼地盯着他，"不过周总似乎没必要用身体挡玻璃。"
监护仪的滴答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周峻纬看着对方眼底未褪的青黑，想起车祸发生前那刻，蒲熠星忽然抓住他手腕的力道，指尖几乎掐进他的皮肉。
"只是本能。"他听见自己说，声音轻得像窗外的雨声。
……
真正的转折点发生在十一月的第三个周五。
周峻纬推开会议室门时，看见蒲熠星背对他站在落地窗前， 肩膀微微颤抖。桌上散落着文件，最上面那份是蒲氏澳洲分公司的破产报告，咖啡杯翻倒在地，褐色液体在地毯上洇成难看的污渍。
"蒲熠星？"
这是他第一次直呼其名。对方转身时，周峻纬看见他眼角未干的泪痕，嘴唇被咬得发白，眼底却燃着近乎偏执的火光。
"周氏是不是早就知道？"蒲熠星的声音带着压抑的颤抖，"你们推荐的那家审计公司..."
周峻纬瞳孔骤缩，他忽然想起两周前父亲那通意味深长的电话，想起蒲熠星上周在董事会上坚持彻查的固执。
指尖突然触到口袋里的钢笔，那是今天早上他鬼使神差放进西装的——蒲熠星昨天落在他办公室的那支万宝龙。
"我不知道。"他向前半步，看见对方睫毛剧烈颤动，泪珠终于坠落，"但我会查清楚。"
蒲熠星忽然笑了，那笑容比哭还难看："周峻纬，我们从一开始就不该..."话音未落，他忽然剧烈咳嗽起来，身体晃了晃，周峻纬伸手扶住他的腰，触到一片冷汗浸透的衬衫。
"别说话。"周峻纬听见自己的心跳声震耳欲聋，他扶着人在沙发上坐下，指尖擦过对方发烫的脸颊，"我在。"
蒲熠星抬头看他，眼神里有破碎的光。周峻纬突然意识到自己的拇指正擦过对方眼角的泪痕，那滴泪落在他掌心，像一颗灼热的星，烫得他浑身一颤。
时间在这一刻静止。周峻纬看着眼前人泛红的眼眶，看着他微微张开的嘴唇，突然想起无数个加班的夜晚，这人在他办公室里批改文件的模样，钢笔尖在纸上划过的沙沙声，偶尔抬头时露出的疲惫却专注的眼神。
——原来早已沦陷。
"蒲熠星..."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带着连自己都陌生的温柔，"我会处理好一切。"
对方闭上眼，将头轻轻靠在他肩上："周峻纬，我好累。"
窗外的暮色渐渐浓稠，周峻纬闻着对方发间的雪松香气，感受着怀中人体温的热度，终于承认了心底那份早已翻涌的情愫。他轻轻握住蒲熠星缠着绷带的手，感受着对方指尖的颤抖，在心底无声地说：
我也是。
……
圣诞夜的周氏公馆灯火辉煌，水晶吊灯下穿梭着衣冠楚楚的宾客。
周峻纬站在二楼栏杆旁，看着楼下人群中那抹熟悉的深灰身影。蒲熠星正在和外商交谈，袖口别着他送的那枚青金石袖扣，在灯光下泛着幽蓝的光。
"周总在看什么？"
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周峻纬转身，看见蒲熠星正拾级而上，袖口露出的腕表在腕间晃出一道银光。
"在看我的合作伙伴。"他伸手替对方整理领结，指尖划过温热的皮肤，"蒲总今天格外耀眼。"
蒲熠星挑眉："周氏的圣诞礼物，我很喜欢。"他指的是上周澳洲分公司起死回生的奇迹，声音忽然低下来，"不过更感谢周总的私人附赠。"
周峻纬想起放在对方办公桌上的那盒胃药，想起附在上面的那张字条——"别总喝黑咖啡"。
他指尖轻轻扣住对方手腕，将人带到露台。寒夜里的月光洒在两人身上，远处传来钟声。
"蒲熠星。"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夜风里微微发颤，"我想了很久，该用什么方式告诉你……"
对方抬头看他，睫毛在月光下投下细碎的影。周峻纬忽然想起那个暴雨夜，想起掌心那滴灼热的泪，想起无数个辗转难眠的夜晚，眼前人在他梦里徘徊的模样。
他低头，轻轻吻去对方嘴角——这次是心甘情愿，是蓄谋已久。
蒲熠星的唇带着微甜，起初有些僵硬，随后渐渐柔软下来。周峻纬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感受着怀中人体温的升高，直到对方伸手勾住他的脖子，回应这个迟到太久的吻。
"周峻纬……"蒲熠星在喘息间低唤他的名字，鼻尖蹭过他的脸颊，"你终于懂了。"
远处传来烟火炸开的声音，绚丽的光芒映在两人相触的瞳孔里。周峻纬轻轻咬住对方下唇，感受着彼此交叠的心跳，在漫天星光下终于承认：
这场博弈，他早已一败涂地。
却甘之如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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