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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委们的讨论声透过麦克风传出来,字句都落在其他学员身上。
有人被夸临场反应好,有人被指动作有力,连刚才明显失误的学员都得到了句“敢尝试是好事”。
“记得比较全的几个人,我这边写了一下啊。”
“官俊臣一个……魏子宸……”
“相对来说比较好的,特别表扬张桂源、陈浚铭……”
“张函瑞咬字特别好,陈奕恒也不错……”
郁雾脩站在舞台左侧,聚光灯还执拗地照着他,却像被整个世界隔绝在外。
没有评价,没有建议,甚至没提他的名字。仿佛刚才那个在聚光灯下跳完一整首《心动》的人,只是舞台上一道短暂的影子。
他垂在身侧的手指蜷了蜷,指甲掐进掌心,才没让自己露出异样。
-老师我雾呢?
-??我觉得雾雾是唱跳最好的那个吧?
-黑幕!黑幕!黑幕!黑幕!
-评委为什么完全不提郁雾脩啊?是没看到还是故意的?
-他跳得很差吗?连失误的都有评语啊
- 不是吧?刚才雾雾那个ending pose我回放三遍了,卡点比谁都准啊!
-有没有可能是麦克风没收音?
-可他们在聊其他学员还没收音,找点好理由吧
-前面失误的都有鼓励,雾雾全程没掉拍没忘动作,就这?
-别是剧本吧?故意搞这种落差来虐粉?
-杨博文刚才那个表情他肯定也觉得离谱
-后背都汗湿成那样了,跳得有多用力看不到吗
-连名字都不提是几个意思?查无此人?
-我录屏了回去逐帧看,要是挑不出错来我直接去官博屠广场了
-雾雾下台时脚步都飘了……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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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核完回宿舍。
郁雾脩坐在床沿,毛巾搭在肩上,发梢的水珠顺着脖颈往下滑,没入衣领时带来一阵微冷的战栗。
他没动,只是盯着自己交叠的膝盖,刚才在舞台上被掐出红痕的掌心,现在还隐隐发疼。
左奇函翻书的动作放得极轻,书页摩擦声在寂静里格外清晰,却盖不住张桂源攥紧拳头时指节发白的响动。
三个人都没说话,空气像被抽走了大半,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胸口。
不知过了多久,左奇函起身想去开顶灯,手腕却被张桂源按住。
左奇函朝郁雾脩的方向偏了偏头,声音压得极低:“让他待会儿。”
黑暗里,郁雾脩的呼吸声很轻,轻得像怕惊扰了什么。
浴室里的水滴还在往下掉,“嗒、嗒、嗒”,敲在瓷砖上,像在数着沉默的秒数。
左奇函看着郁雾脩垂着的脑袋,发尾的水珠落在床单上,洇出一小片深色,像朵无声绽开的泪痕。
他捏着杯子起身,走到窗边拉开条缝,夜风灌进来带着凉意,却吹不散胸口那团沉甸甸的东西。
像没被评价的舞蹈,像没被提及的名字,像聚光灯熄灭后,骤然坠入的无边黑暗。
身后,左奇函悄悄把自己的毯子往他那边挪了挪,边缘堪堪碰到他的衣角。
张桂源看着郁雾脩的侧脸被路灯照得半明半暗,忽然觉得这宿舍的墙太矮了,连这点沉默的重量都快承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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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舍门被轻轻推开时,郁雾脩正对着墙躺着,被子只拉到腰际。
“还没睡?”张桂源的声音放得很轻,手里抱着自己的枕头,脚步踮得像猫。
他没等回应,直接把枕头往郁雾脩旁边一放,掀起被子一角钻了进来。
床垫陷下去一小块,郁雾脩的肩膀几不可察地绷紧了。张桂源却像没察觉,翻了个身面朝他,鼻尖几乎要碰到他的后背。
“我刚听见王橹杰跟左奇函说你没喝牛奶。”
郁雾脩没动,也没说话。
“其实我今天跳错了。”张桂源忽然说,声音里带着点刻意放软的憨气,“就是转身那下,差点踩空,评委没看出来而已。”
身后的人还是没反应。张桂源犹豫了一下,伸手轻轻碰了碰他的胳膊,像在试探水温。
“你那个ending动作,我练了好几次都没你稳。真的,左奇函可以作证,他昨天还说……”
郁雾脩的声音哑得像蒙了层灰,打断他时尾音微微发颤,“别说了。”
张桂源立刻闭了嘴。黑暗里静了几秒,他感觉到郁雾脩的呼吸频率慢慢变了。
不再是那种绷得紧紧的短促,而是像被戳破的气球,一点点泄着气。
然后,他听见布料摩擦的轻响,郁雾脩慢慢转过身来,脸埋在枕头里,只露出半只发红的耳朵。
“不用在意我。”他的声音闷在枕头上,断断续续的。
张桂源的心猛地揪了一下。他伸手,笨拙地把人往自己这边带了带,像抱一个易碎的玻璃制品:“怎么行?”
他把下巴搁在郁雾脩的发顶,说话时的热气拂过发丝,“我是你男朋友,有我在呢。”
郁雾脩没说话,但张桂源感觉到自己的衣角被悄悄攥住了,力道不大,却像抓住了根救命稻草。
“睡吧。”张桂源拍了拍他的后背,像哄小孩似的,“明天早上我给你抢糖,甜的。”
怀里的人终于不再发抖,呼吸渐渐匀了。
张桂源睁着眼睛看着他,月光从窗帘缝里钻进来,在他手臂上投下一道光带。
他动了动手指,把郁雾脩往怀里又拢了拢。
再厉害的人难过时,也会像只需要被捂住耳朵的小兽。
后半夜郁雾脩翻了个身,无意识地往热源处靠了靠,额头抵着张桂源的肩膀。
张桂源僵了僵,最后只是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像在说“我在呢”。
窗外的路灯不知何时灭了,宿舍里只剩下两道交叠的呼吸声,在寂静里慢慢织成一张柔软的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