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夫人……”他的嘴唇剧烈哆嗦着,声音破碎得不成调子,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血块,“夫人她……二十年前……是……是……”
他猛地抬起头,那双被恐惧彻底攫取的眼睛,死死地、直勾勾地望向餐厅地板的某个方向——那里铺着厚重的波斯地毯,花纹繁复而阴郁。苏影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心脏骤然沉入冰窟。
那个方向……正是通往地下室入口的位置!
“她……她最后……就在那下面……”张伯的声音带着濒死的绝望,最后一个字几乎变成了呜咽。说完这句话,他像是耗尽了全身所有的力气,猛地弯下腰,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得撕心裂肺,佝偻的身体如同风中残烛般剧烈摇晃,再也顾不上苏影,跌跌撞撞地、几乎是连滚爬爬地冲出了餐厅,消失在昏暗的走廊深处,只留下那撕心裂肺的咳嗽声在空旷的餐厅里回荡,久久不散。
苏影独自一人坐在冰冷的长餐桌尽头,面前是早已冰冷的早餐。张伯那番语焉不详却饱含巨大恐惧的话,像淬毒的冰锥,狠狠扎进她的心脏。母亲最后在下面……地下室!
昨夜那飘渺的呼唤声——“影影……下面好黑……好冷……”——如同魔咒般再次在她耳边尖锐地响起,与张伯绝望的指向和剧烈的恐惧交织在一起,形成一股无法抗拒的、毁灭性的漩涡。
理智在尖叫着危险,警告她远离那个被诅咒的地方。但另一种更强大的力量——二十年的痛苦追寻,昨夜那声呼唤带来的惊心动魄的熟悉感,以及一种近乎自毁的冲动——正疯狂地撕扯着她。母亲!那个消失在地下的母亲!也许……也许她还活着?也许她被囚禁在下面某个地方?也许……她需要自己?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就如同野火燎原,瞬间烧毁了所有的犹豫和恐惧。张伯那巨大的恐惧反应,恰恰证明了地下室的非同寻常!他一定知道什么!他一定在隐瞒着什么!
苏影猛地从冰冷的餐椅上站起身,动作带倒了旁边的茶杯,残余的冰冷红茶泼洒在桌布上,迅速洇开一片深褐色的污迹,如同干涸的血。她不再看那狼藉,眼神变得异常锐利,带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光芒。她快步走出餐厅,穿过同样光线惨淡的门厅。她的目标明确——工具间。她记得昨天搬行李时,瞥见过门厅旁边一个小房间敞开的门缝里,似乎堆着一些维修用的旧工具。
工具间的门虚掩着。她推开门,一股浓重的铁锈和机油味扑面而来。狭小的空间里堆满了落满灰尘的杂物:断裂的拖把、生锈的铁桶、废弃的灯罩……墙角,一把沉重的、沾满油污和暗红色锈迹的撬棍斜靠在墙上,木柄粗糙,冰冷的金属尖端在昏暗光线下闪着不祥的光。她毫不犹豫地走过去,一把将它抓在手里。铁棍入手沉重冰凉,带着粗粝的质感,那股冰冷的金属气息顺着掌心直抵神经末梢,却奇异地带来一种病态的、掌控力量的错觉。
撬棍在手,冰冷的重量似乎给了她一种扭曲的力量感。她像一只绷紧的弓,悄无声息却又目标明确地穿过光线昏暗的门厅,走向宅邸深处,那条通往地下室的走廊入口。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每一次跳动都震得耳膜嗡嗡作响,血液奔流的声音如同海啸。走廊里异常安静,只有她自己的脚步声在空旷中发出轻微的回响,以及手中撬棍铁头偶尔刮擦到墙壁时发出的、令人牙酸的“刺啦”声。
走廊尽头,一扇沉重的、几乎与墙壁同色的橡木门紧闭着,门上挂着一把巨大的、布满铜绿的老式挂锁,锁链粗壮,如同一条冰冷的蟒蛇缠绕着门环。门上没有把手,只有两个沉重的铁制门环。这里的光线更加昏暗,空气也更加阴冷潮湿,带着浓重的土腥味和……一种若有若无的、令人作呕的甜腥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