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树握着手机,手心出汗,指节都捏白了。
他盯着黑屏发呆,晨雾从窗户透进来,在他手背上留下一层湿气。
张桂香端着粥进来,碗底磕在桌边“当啷”响了一声。
她头发有点乱,带着灶台上的水汽和柴火味。
林小树这才闻到满屋子的小米粥香,混着姜的辛热,胃里一阵暖意。
“老将军要见我。”他把手机倒扣桌上。
张桂香皱眉问:“哪个老将军?上次王屠户说县里有退休干部,没提过这个称呼。”
她放下碗,擦了擦手,突然抓住林小树的手腕,伤口结的痂被掐得隐隐作痛。
“不是毒。”林小树握住她的手,掌心有点粗糙,但让人安心。
张桂香愣了一下,这小子平时挺害羞,现在却像变了个人。
他低声说了“传承”两个字,像是藏着什么秘密。
她想起昨晚他浑身是血冲进来的样子,还有银针扎下去时那股烫人的热流。
她松开手,手指划过他手腕上的红绳,和老铁头烟杆上的是同一种线。
她说:“我要陪你去。”转身往里屋走,草筐碰到了门框,发出一点声音。
林小树拦住她:“你得看着小草。”他指着土炕,被子露出半截布老虎,已经褪色了,还能闻到艾草味。
“她烧退了还在睡,呼吸里还有点腥气。”
张桂香犹豫了一下,看他头上翘起的一撮呆毛,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那你小心点。”她从围裙兜里拿出一个红布包塞给他,“这是我娘留下的朱砂,能辟邪。”
林小树攥紧红布包,里面有点硌手,像是藏着什么东西。
他骑上自行车回头看了眼,张桂香站在门口,风吹起她的衣角,露出里面水红色的衬衣,像一朵野蔷薇。
进了疗养院,林小树闻到消毒水和铁锈的味道。
带路的是个寸头年轻人,走路脚跟敲地,声音清脆:“老将军在三号楼,你跟紧点。”
楼里的地毯是暗红色的,踩上去没声,只有远处钟摆的声音。
林小树数着墙上的挂钟:九点整。
门一开,他看见轮椅上的老人。
老将军穿着中山装,头发整齐,说话干脆:“坐。”声音很有力。
林小树刚坐下,老将军就开口:“我查过你。”他从茶几下拿出一叠照片,里面有他在田里给人扎针、洗草药的画面,最后一张是昨晚他在厂房里数银针的样子。
林小树后背冒汗,空气好像凝住了。
老将军却笑了:“我不是来查你的,我是来找大夫的。”他卷起裤腿,露出瘦弱的双腿,“十年前中寒毒,西医说是神经坏死,中医说是脉门闭死。你能让我站起来吗?”
林小树看着那双腿,脑海里浮现出老铁头说过的话和那些经络图。
他闭上眼,太阳穴一阵胀痛。
睁开眼,他看到老将军的身体变成一团光,督脉上盘着一条黑紫色的蛇。
他咬牙拿起银针,第一次在别人面前用灵脉感知。
针扎下去,老将军倒抽一口气。
林小树看到灵气顺着针进去,割开了那条蛇。
蛇裂开的地方冒出白气,有点腥苦。
“麻……左腿麻了。”老将军说话有些吃力。
林小树继续扎针,额头出汗。
最后听见一声“咔”,蛇头碎掉,蛇身往尾椎钻。
他咬牙坚持,灵气不断往外涌。
秘书突然喊:“动了!”林小树睁眼,看到老将军的脚背微微抬起。
老将军红着眼眶,颤抖着手想摸自己的腿。
他对秘书说:“扶我起来。”秘书赶紧扶住他。
老将军站了起来,像个歪斜的老树,却稳住了。
“十年了……第一次觉得地面是热的。”
林小树才发现自己全身都湿透了。
他刚要拔针,老将军按住他的手:“我有样东西送你。”他从轮椅下拿出一本旧书,封皮上隐约能看到“灵枢”两个字。
“这是我年轻时救下的老郎中给的,神农一脉的残卷。”老将军把书递过去,“今天它该交给看得懂的人。”
林小树翻开书,闻到一股熟悉的草木香。
他轻轻摸着纸页,心跳加快。
回家的路上,他抱着书骑车,感觉它贴在胸口跳动。
路过村口老槐树,张桂香正在挂红布祈福。
她回头一笑,阳光透过树叶洒在她脸上。
“成了?”她笑着问。
林小树掏出书:“我好像捡到宝贝了。”
张桂香看了一眼,拉着他跑回家:“快回来!小草醒了,说要喝你熬的枇杷膏。”
风掀起他的衣角,怀里的书轻轻晃动。
他听到书页间传来细碎的声音,像是有人低语,又像是草木在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