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树的脚步踏在小石沟熟悉的泥土上，每一步都仿佛踩在村民们的心尖上。
他没有走大路，而是直接穿过村头的晒谷场，那里，几乎全村的男女老少都聚齐了，眼神复杂地望着这个离村又归来的年轻人。
他们眼中有期盼，有怀疑，但更多的是一种被长久失望磨砺出的麻木。
村里的王二叔掐灭了手里的旱烟，沉声问道：“小树，你这次回来，又有啥新方子了？可别再折腾你妹妹了，她那身子骨，经不起啊。”
他这话，说出了所有人的心声。
为了林小草的心脉寒毒，林小树请过多少名医，试过多少偏方，每一次都以希望开始，以更深的绝望告终。
林小树没有多言，只是对着众人深深一躬，然后径直走向自家那座破旧的泥瓦房。
他的眼神平静而坚定，那是一种足以安抚人心的力量。
他将背上用厚厚棉被裹着，只露出苍白小脸的林小草，小心翼翼地抱下，安置在院子中央早已备好的一张竹床上。
“哥……”林小草的声音细若蚊吟，冷得牙关都在打颤，即便是在这夏末的暖阳下，她呼出的气也带着一丝白霜。
“小草，别怕。”林小树的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哥这次，一定让你好起来，让你像村里其他孩子一样，能在夏天吃冰棍，冬天打雪仗。”
说完，他从怀中取出一个古朴的木盒，打开，九根长短不一的银针在阳光下闪烁着森然又圣洁的光芒。
“九针归元术？”人群中一个略懂医理的老人失声惊呼，“那不是传说中失传的针法吗？而且施此针法，需以自身元气为引，稍有不慎，施针者就会元气大伤，甚至……”
他的话没说完，但所有人都懂了。
村民们的议论声瞬间炸开，张桂香更是挤上前来，一把抓住林小树的手臂，眼圈通红：“小树！你疯了！你忘了上次你为了配药晕倒在山里，是我把你背回来的吗？你不能再冒险了！”
林小树反手握住她冰凉的手，郑重地看着她：“桂香姐，这次不一样。信我。”
他的目光深邃如海，带着不容置疑的自信。
张桂香怔住了，她从未见过这样的林小树。
他不再是那个莽撞寻药的少年，而是一个胸有成竹的医者。
林小树缓缓闭上眼，当他再次睁开时，整个人的气势陡然一变。
一股无形的磅礴生机以他为中心弥漫开来，院中的几株野草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长起来。
村民们骇然失色，纷纷后退，仿佛看到了神迹。
这就是他此行最大的依仗——机缘巧合下，被打通并臻至圆满的完整灵脉！
他不再理会外界的惊扰，深吸一口气，右手拈起一根三寸银针，动作快如闪电，却又稳如磐石，精准地刺入林小草胸前的膻中穴。
没有寻常针灸的刺痛，银针入体，针尾竟发出一阵清越的嗡鸣，一圈薄如蝉翼的青色光华顺着针身，缓缓注入林小草体内。
丝丝缕缕的黑色寒气，自林小草的指尖和发梢逸散出来，接触到空气，瞬间凝结成细小的冰晶，落在地上，竟让那片泥土都蒙上了一层白霜。
“有效！”村民们爆发出压抑的惊呼。
王二叔等人目瞪口呆，张桂香更是捂住了嘴，泪水不受控制地奔涌而出。
第一针，稳住了心脉。
林小树神情专注，额上已渗出细密的汗珠。
他不敢有丝毫大意，这九针归元术，一针比一针凶险，一针比一针耗费心神。
他必须在三天三夜之内，将九针全部施完，才能将妹妹体内盘踞多年的寒毒连根拔起。
时间，在所有人的屏息凝神中缓缓流逝。
第一天，林小树不眠不休，下至第三针。
林小草的身体被一层浓郁的黑气包裹，院子里的温度骤降，仿佛入了寒冬。
有村民自发地守在院外，为他护法，不让任何人打扰。
第二天，林小树面色苍白如纸，嘴唇干裂，但他的手依旧稳如泰山，下至第七针。
林小草全身覆盖着一层厚厚的黑霜，如同一个冰雕。
张桂香熬了鸡汤端来，被他摇头拒绝了。
施针期间，不能进食，不能分神，这是铁律。
张桂香只能含泪将鸡汤放在一旁，寸步不离地守着。
第三天黎明，当最后一缕晨光刺破云层，林小树的双眼布满血丝，身体摇摇欲坠，但他眼中的光芒却前所未有的明亮。
他拈起了最后一根，也是最长的一根银针——归元针。
“破！”
他一声低喝，用尽最后一丝灵力，将归元针刺入妹妹头顶的百会穴。
嗡——！
九针齐鸣，青光大盛，仿佛在院中升起了一轮青色的小太阳。
林小草身上的黑霜发出一阵“咔嚓咔嚓”的碎裂声，随即化作漫天黑色的粉尘，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卷上半空，彻底消散。
竹床上，林小草原本青紫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红润，她紧闭多年的眼睫毛，轻轻颤动了一下。
整个小石沟，静得能听见每个人的心跳声。
林小树踉跄着拔出九根银针，几乎在同时，林小草缓缓睁开了眼睛。
那是一双清澈明亮的眸子，再无往日的浑浊与痛苦。
她看着眼前憔悴不堪的哥哥，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声音虽然虚弱，却充满了劫后余生的喜悦。
“哥，我再也不怕冷了。”
一句话，仿佛一道惊雷，在沉寂的人群中炸响。
短暂的寂静后，是山呼海啸般的欢呼！
“小草好了！小草真的好了！”
“神医啊！我们村出了个神医！”
不知是谁先点燃了鞭炮，噼里啪啦的脆响声响彻了整个小石沟的上空，经久不息。
村民们喜极而泣，互相拥抱，为这个被病魔折磨了多年的家庭献上最真挚的祝福。
林小树紧绷了三天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一股巨大的疲惫感如潮水般涌来，他眼前一黑，身子一软就要倒下。
就在这时，一双有力的臂膀扶住了他。
张桂香满脸泪痕，却扬起拳头，在他胸口上不轻不重地捶了一下。
“你要是再晕过去，老娘可不背你了！”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话语里却是满满的关切与后怕。
林小树看着她，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阳光洒在他年轻的脸上，温暖而耀眼。
他知道，从今天起，小石沟的天，晴了。
他的人生，也翻开了崭新的一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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