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玄奥的法门在体内自行流转,不再是林小树刻意引导的涓涓细流,而是化作了奔腾不息的江河。
他缓缓睁开双眼,整个古墓在他感知中变得截然不同。
空气中浮动的不再是尘埃与死气,而是一缕缕微弱却精纯的草木生机。
他立于石棺之前,并未刻意催动任何功法,脚下石板缝隙中枯黄多年的苔藓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起新绿,而后迅速蔓延开来。
墓室角落里,一丛早已干死的无名野草,竟颤巍巍地抽出了嫩芽,紧接着,一点米粒大小的白色花苞顶开了碎石,在幽暗中悄然绽放。
这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掌控感。
林小树闭上眼,心念所及,方圆百步之内每一株草、每一根藤的脉动都清晰地反馈回他的脑海。
他甚至能“听”到那朵小白花在绽放瞬间的欢欣。
完整的神农灵脉体系已然铸成,催生万物不再是消耗神魂的秘术,反而成了一种本能。
他每一次呼吸,都能通过这些草木从大地中汲取一丝精纯元气,滋养着刚刚蜕变的灵脉,形成一个完美的循环。
一直静立于旁的石棺守护者,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眸中终于透出一丝赞许,他缓缓点头:“神农真传已经开启,此地灵机已泄,不可久留。”
话音未落,一声尖利刺耳的狂笑打破了墓室的宁静。
“我不信!我绝不信!”白九娘双目赤红,死死盯着林小树,那张保养得宜的脸上满是疯狂与嫉妒,“我苦寻半生,耗尽心血,凭什么真传会选择你这个黄口小儿!我才是神农选定的传人!”
她嘶吼着,强行催动体内尚未完全融合的真魂之力。
刹那间,她周身青光暴涨,气势比之前强盛数倍,但这份强盛却带着一股毁灭性的不稳。
她对力量的执念太深,这份贪婪与神农真魂中蕴含的“生生不息”之道背道而驰,导致真魂与她的肉身产生了剧烈的排斥。
一缕鲜血自她嘴角溢出,她却毫不在意,眼神中的疯狂愈演愈烈。
“给我拿来!”白九娘厉喝一声,含怒拍出一掌。
掌风离体,竟化作数道粗壮的青色藤蔓,如狂蟒出洞,带着撕裂空气的呼啸声,狠狠抽向林小树。
藤蔓所过之处,坚硬的石柱被抽出一道道深邃的裂痕,碎石四溅。
面对这雷霆一击,林小树神色平静,只是脚下微动,身体便如一片柳絮般轻巧地侧移半尺,堪堪避过了藤鞭的主力。
就在藤蔓擦身而过的瞬间,他并指如剑,朝着白九娘的方向隔空屈指一弹。
没有狂暴的劲风,没有绚烂的光华,只有三道几不可见的微光自他指尖一闪而逝。
白九娘正欲拧身追击,身体却猛地一僵,一股尖锐的麻痹感从肩井、膻中、环跳三处大穴轰然炸开,瞬间传遍四肢百骸。
她体内奔涌的真气仿佛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堤坝,轰然逆流,气血翻涌之下,整个人踉跄着跪倒在地,再也提不起半分力气。
那是林小树以灵脉之力凝聚而成的无形“灵针”,精准无比地封锁了她的主要经络!
“你……”白九娘挣扎着想要起身,眼中满是骇然。
她无法理解,对方是如何在弹指间破掉自己全力一击,并施展出如此诡异的封禁手段。
林小树没有给她喘息的机会。
他眸光一冷,双手在胸前交错,十指如弹奏琵琶般轻盈地拨动起来。
刹那间,十二道更为凝实的灵针凭空浮现,在他身前盘旋飞舞,凌空构成一个玄奥的阵法,散发出淡淡的威压,如一张无形的蛛网,将白九娘彻底笼罩。
“你想要的,是驾驭万物的力量,用以满足私欲。”林小树的声音清冷而坚定,回荡在墓室之中,“而我所守护的,是普济众生的医道,是生命本身。”
话音落下,他低喝一声,十二道灵针齐齐发出嗡鸣,阵法随之运转。
那股震颤之力透过空气,精准地作用在白九娘体内。
她那本就与肉身排斥的真魂,在这股共鸣之下剧烈震颤,仿佛要被强行剥离体外,痛苦得让她发出一声闷哼,气势瞬间衰落。
就在此时,林小树眉头微蹙,他的感知已经远远超出了这座古墓。
他清晰地“看”到,在墓外百步远的一处隐蔽草丛中,潜伏着数个微小的生命源,正散发着阴冷恶毒的蛊气。
是毒蛛婆婆布下的后手——葬心蛊卵!
这些蛊卵会在特定时机孵化,对任何走出古墓的人发动致命偷袭。
林小树心念一动,催生万物的灵脉之力逆向运转。
一股无形的生机波动跨越百步距离,精准地注入到那些蛊卵之中。
那本该缓慢孵化的蛊卵,像是被投入了烈火的种子,瞬间被催发了全部生命潜力。
只听得草丛中传来一连串细微的“噗噗”爆裂声,所有葬心蛊卵在不成熟的阶段就被强行催熟,尽数爆体而亡,化作一滩滩腥臭的毒液,提前瓦解了这场危机。
墓室内,石棺守护者将这一切尽收眼底,他缓缓抬起手,一道柔和的光幕在白九娘面前浮现。
光幕中,一幕幕景象流转:有身负神农传承的医者,为了一己私欲,催生毒草,炼制邪药,最终反噬而亡;有传人沉迷于操控草木大军,妄图建立不朽王国,最终在无尽的杀戮中迷失心智,被草木吞噬。
守护者低沉的声音响起,仿佛是对历代传人的裁决,也像是在回答白九娘的质问:“神农真魂,选的从来不是力量最强之人,而是心最正之人。”
白九娘看着光幕中的景象,仿佛看到了自己的倒影,她跪在地上,彻底崩溃,嘶吼道:“我一生孤苦,无依无靠,受尽欺凌!我只是想得到力量,保护自己,自救而已……这有错吗?为什么不给我一个机会?”
守护者眼中流露出一丝怜悯,轻轻一叹:“以你的天赋,若早将真魂之力用于救死扶伤,早已能赢得世人尊敬,那便是最好的自救。可惜,你从一开始就选错了路。你想要的不是救人,而是控人。”
言罢,他对着白九娘虚空一抓。
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降临,白九娘体内的神农真魂发出一声悲鸣,化作一道纯净的青绿色光团,被硬生生从她体内剥离出来,缓缓飞回,最终没入石棺之中。
失去了真魂,白九娘的气息迅速萎靡下去,瘫软在地,昏死过去。
危机彻底解除,守护者的身影也开始变得透明虚幻,仿佛随时会消散在风中。
他看向林小树,手中凭空出现一卷古朴的图谱,递了过去:“这是‘灵脉图谱’,记录着神农一脉完整的修行路径,好自为之。”
林小树伸手接过,图谱展开,并非静止的图画,而是一幅流光溢彩的动态图景。
上面清晰地标注着人体经络与天地草木的对应关系,无数玄奥的符文在其中游走,指引着未来的修行方向。
“去吧,尘世间的权谋纷争不适合你。”守护者的声音越来越缥缈,“山野,才是你的道场。”说完,他的身影彻底化作点点光斑,消散无踪。
墓室重归寂静。
林小树收好图谱,转身正欲离开,却发现墓道口不知何时站了一位身穿唐装的老者。
老者气息沉稳,正是苏家的古武长老。
他看到林小树,脸上露出急切而欣慰的神色,快步迎上:“小树,你没事太好了!苏家上下,都在等你回去。”
林小树的脚步顿住了。
他没有看向长老,而是透过墓道的入口,望向了外面那片连绵起伏的青翠山峦,目光的尽头,是他日思夜想的那个小山村的方向。
苏家吗?
或许吧。
但在那之前,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该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