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栀的手被段溪紧紧握住,他掌心的温度透过皮肤传来,真实得让她眼眶发热。病房里消毒水的气味突然变得鲜明,窗外树影在微风中摇曳,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你...你醒了。"她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生怕惊扰了这个梦境般的时刻。
段溪的睫毛在苍白的脸上投下阴影,他缓慢地眨着眼,似乎在确认眼前人的真实性。他的嘴唇干裂,声音沙哑却坚定:"三年零四个月,我每天都在想这一刻。"
文栀的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这个数字精确得让她心惊——正是他们分开的时间。
"那个U盘..."她刚开口,段溪就微微点头,手指在她掌心轻轻摩挲。
"我录了三十七个视频,每个月的第一天。"他艰难地撑起身体,文栀连忙扶他坐起,碰到他消瘦的肩膀时心头一颤,"咖啡店老板是我朋友同学,我让他...等你。"
阳光在他的侧脸镀上一层金边,文栀注意到他眼角有了细纹,那是七年前没有的。她突然意识到,这七年对她来说是成长,对他而言却是煎熬。
"你舅舅..."她轻声说。
段溪的眼神瞬间变得锋利,像出鞘的剑:"他对我父亲的车做了手脚。"他冷笑一声,"为了百分之三十的股份,他什么都做得出来。"
文栀想起那些不眠之夜,她翻遍金融新闻,联系父亲在检察院的老同学,甚至冒险接触段家的商业对手获取信息。当时只觉得愤怒,现在看着病床上的段溪,才感到后怕。
"我找到了你父亲的私人律师,"她低声说,"还有陈叔。他们帮了大忙。"
段溪猛地转头看她,眼中闪过震惊:"你联系了陈叔?他从不相信外人。"
"呃……我告诉他..."文栀咬了咬下唇,"告诉他我是你未婚妻。"
病房里突然安静得能听见点滴的声音。段溪的耳朵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他张了张嘴,却没发出声音。
"情况紧急嘛。"文栀别过脸,感觉脸颊发烫,"而且……或许……也不算完全说谎吧……。"
段溪的手指突然收紧,将她拉近。他的呼吸带着药味,却依然有那股她记忆中的薄荷气息:"文栀,"他声音低沉,"你知道我为什么选'再一次'作为暗号吗?"
她隐约猜到,但还是摇头,心跳如鼓。
"因为我想和你重新开始,再一次相遇,再一次..."他的目光落在她唇上,没说完的话悬在空气中。
文栀突然想起什么,从包里拿出一个牛皮纸袋:"对了,这是你舅舅的财务往来记录,我从..."
段溪突然笑出声,歪着头,那个久违的、让她又爱又恨的痞笑:"我的栀子花什么时候变成女特工了?"
"还不是被你逼的!"她捶他肩膀,又赶紧收力怕伤到他,"你知道我这几天怎么过的吗?"
段溪的笑容渐渐消失,他抬手抚上她的脸,拇指擦过她眼下的青黑:"对不起。"三个字重若千钧。
熟悉的触感,熟悉的笑声,熟悉的对话。很多个晚上的幻想。
文栀突然崩溃了。积蓄七年的委屈、担忧、愤怒和思念决堤而出,眼泪大颗大颗滚落。段溪慌乱地用手去擦,却越擦越多。
"别哭..."他声音发颤,"你一哭我就..."
"就什么?"她抽噎着问。
"就心疼得要死。"他把她拉进怀里,下巴抵在她发顶,"这七年我每天都想这样抱着你。"
文栀在他病号服上蹭干眼泪,突然抬头:"等等,你说录了三十七个视频,为什么U盘里只有一个?"
段溪的表情僵住了:"老板给错U盘了?"
"段!溪!"她揪住他衣领,"另外三十六个呢?"
"在...在我公寓..."他像个做错事的孩子,眼神飘忽,"有些内容...比较私人..."
文栀的脸轰地烧起来,松开他退后一步:"你...你都录了什么?"
段溪耳尖通红,却强装镇定:"比如...解释为什么不得不和你分手,还有..."他声音越来越小,"我有多想你之类的..."
敲门声突然响起,护士推着药车进来,看到两人暧昧的姿势后尴尬地咳嗽一声。文栀慌忙站直,段溪却仍抓着她的手不放。
"病人需要休息哦。"护士偏过脸说,眼神带着戏谑。
"再五分钟。"段溪用那种文栀熟悉的、不容拒绝的语气说。护士笑着摇摇头出去了。
文栀突然想起什么,严肃起来:"你舅舅虽然被抓了,但他手下还有人在逃。警方说..."
"我知道。"段溪打断她,眼神阴沉,"王秘书和两个保安主任失踪了。"他捏了捏她的手,"所以你得离我远点,至少等..."
"休想!"文栀几乎是喊出来的,"段溪,你要是敢再推开我..."
段溪突然用力一拉,她失去平衡跌在他身上。他的唇贴在她耳边,呼吸灼热:"这次不会了。"声音里带着颤抖,"我发誓。"
文栀撑起身子看他,发现他眼里闪着水光。那个在校园里叱咤风云的学生会长,那个在商界以冷酷著称的段氏继承人,此刻脆弱得像玻璃。
"饿不饿?"她轻声问,转移话题,"医院的饭很难吃吧?"
段溪露出嫌弃的表情,和当年她往他餐盘里放胡萝卜时一模一样:"难吃得要命。"
"还是不吃茄子和洋葱?"
"你怎么还记得..."
"因为你挑食的样子太烦人了。"她笑着摸出手机,"我叫外卖,想吃什么?"
段溪看着她,眼神柔软得像融化的巧克力:"高中时你总买的那家小笼包。"
文栀的手指停在屏幕上。那家店早搬走了,在他们分手前就不在了。她抬头看他,喉咙发紧:"你记得..."
"我记得关于你的所有事。"他轻声说。
点完外卖,文栀帮他调整枕头,手指不经意碰到他后颈,段溪猛地瑟缩一下。
"怎么了?"她皱眉。
"没什么。"他下意识躲闪。
文栀不由分说掀开他病号服后领,倒吸一口冷气——一道狰狞的疤痕从颈后延伸到肩胛骨。
"车祸时玻璃划的。"段溪轻描淡写地说,试图拉好衣服。
文栀的指尖悬在伤疤上方,不敢触碰。她突然想起有人拍到那辆扭曲变形的照片,胃部一阵绞痛。
"别这个表情,"段溪无奈地笑,"不疼了。"
"骗子。"她哽咽道,"肯定疼死了。"
外卖送到时,段溪正昏昏欲睡。文栀小心地摇醒他,打开餐盒,香气弥漫开来。
"先喝点粥。"她舀了一勺吹凉。
段溪乖乖张嘴,像个听话的孩子。吃到第三口时,他突然说:"要不……你搬来和我住吧。"
文栀手一抖,粥洒在床单上:"什么?"
"安全考虑。"他一脸正直,眼神却闪烁,"我想了一下,我那边有最好的安保系统。"
"段溪,"她眯起眼睛,"你是不是又在打什么主意?"
他露出无辜的表情,却掩不住嘴角的笑意:"我只是担心王秘书他们..."
"少来!"她戳他额头,却忍不住笑了,"等你出院再说。"
"那就是同意了?"他眼睛一亮。
文栀没回答,又喂他一勺粥,但泛红的耳根出卖了她。段溪心满意足地靠回枕头,突然说:"明天帮我带套西装来。"
"干嘛?"
"董事会视频会议。"他眼神变得锐利,"舅舅虽然进去了,但他的党羽还在公司。"
文栀放下粥碗:"你才刚醒!医生说你..."
"必须尽快稳住局面。"段溪握住她的手,"帮我这一次?"
她看着他坚定的眼神,知道拦不住。就像高中时他发着高烧还要去参加辩论赛一样固执。
"好吧,"她叹气,"但会议不能超过半小时。"
段溪笑着点头,突然凑近:"作为回报,我给你看第二个视频。"
"...,什么内容?"
"你猜。"他眨眨眼,那个让她又爱又恨的狡黠表情。
夕阳西下,暖黄的光线笼罩着病房。文栀看着段溪的睡颜,轻轻握住他的手。这一次,重新找回的人,她也不会再放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