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
云深不知处的琴音撞碎薄雾,温瑾瑜顶着乱发从榻上滚起,抓过歪在枕边的赤金发冠胡乱别在头上。
一早就洗漱好的温宁,在温瑾瑜耳边小声提醒:“公子,卯时三刻了……”
“知道了知道了!”温瑾瑜打了个哈欠,三下五除二,随便洗漱了一番,就一把拽过温宁的手腕就往外冲,猩红衣摆扫过门槛时勾住半块碎瓷:“什么破地方,连路都跟本公子作对!”
两人跌跌撞撞拐过回廊,正巧撞见蓝氏弟子列队前往兰室,整齐的脚步声惊得温瑾瑜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
罢了,委屈一下自己,先去混个脸熟,吸引一下视线,没事的!
温瑾瑜整理了下略显凌乱的衣衫,故意昂首挺胸,大摇大摆地走到蓝氏弟子队伍旁边。
那些蓝氏弟子目不斜视,依旧保持着整齐的步伐,仿佛没看到温瑾瑜一般。
温瑾瑜心中冷哼一声,大声说道:“这云深不知处的清晨还真是热闹,就是这规矩太多,让人喘不过气来。”
蓝氏弟子们依旧不为所动,温瑾瑜无趣地撇撇嘴,转头对温宁说:“他们真是无聊,雅正成这样,还是正常人吗?”
到了兰室,各世家子弟已陆续入座。
温瑾瑜大大咧咧地找了个靠前的位置坐下,引得周围不少人侧目,温宁则安静地坐在温瑾瑜身旁,神色有些拘谨。
“公子我年纪还小,真的可以来这里听学吗?”温宁凑在温瑾瑜耳边呆呆的问。
温瑾瑜嘴角微微上扬,斜瞥了温宁一眼,低声说道:“怕什么,你跟着本公子!谁敢说你的不是!”说着,他转身扫了眼满堂规规矩矩跪坐的世家子弟,目光精准的落在拿着扇子,半眯着状态的聂怀桑身上。
那小公子正倚着软垫,象牙骨扇遮着半张脸,睫毛在眼下投出小片阴影,瞧着快要睡着,温瑾瑜玩味一笑,站起身带着温宁换了一个位置,就在聂怀桑前面,他转身看着还在打瞌睡的聂怀桑,猛的一拍案几:“聂怀桑!”
聂怀桑吓得手一抖,扇子“啪嗒”掉在地上。他慌忙跪直身子,圆眼睛瞪得溜圆:“温、温兄?”
温瑾瑜撑着案几倾身向前,静静的看着聂怀桑:“我不是记得你来过蓝氏听学了吗?怎么今年还来啊?”想到什么,他恨铁不成钢的看了眼聂怀桑:“你也太废物了吧!竟没能顺利结业!”
聂怀桑脸颊涨得通红,支支吾吾道:“温、温兄别打趣我了!云深不知处课业艰深,多学些时日总归是好的......”话未说完,温瑾瑜已一把夺过他手中象牙骨扇,展开扇面仔细瞧了瞧:“哟,有品味嘛!优雅,实在优雅”
“温兄,还给我!”聂怀桑急得去够,却被温瑾瑜高高举起手臂,象牙骨扇悬在他指尖晃悠,他歪头打量扇面上水墨勾勒的竹林,突然用扇柄敲了敲聂怀桑的脑袋:“画得比你念书灵光多了!”
“啊!温兄,快还给我”聂怀桑又扑了个空,衣摆扫翻案上的竹简,“哗啦”声惊得邻座的弟子跳脚。
“你……你看看你,怎么这么不小心,还不快点捡起来!”温瑾瑜扬着扇子,冲聂怀桑挤眉弄眼,半点没有帮忙的意思。
他发现捉弄聂怀桑实在太有意思了。
聂怀桑蹲在地上手忙脚乱地收拾,瞥见温瑾瑜坐着看热闹的模样,气得牙根直痒:“温兄,你太过分了”
“哪能啊!”温瑾瑜笑着看他,抬头就撞进蓝忘机古井无波的瞳孔里。
他立在门口,目光扫过满堂,又看了眼蹲着的聂怀桑,最终定格在温瑾瑜手里拿着的扇子上。
温瑾瑜迎着那道冰冷的视线,非但不慌,反而晃了晃扇子,故意让扇面上的墨竹在晨光中摇曳生姿:“蓝二公子也觉得这扇子画得好?”
聂怀桑蹲在地上,慌忙用袖子擦了擦额角的汗,结结巴巴道:“蓝、蓝二公子,我们只是……”
“云深不知处,禁止喧哗!”蓝忘机打断他的话,声音像是从寒潭底捞上来的冰:“更禁……”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满地狼藉的竹简和歪斜的案几:“打闹。”
温瑾瑜夸张地叹了口气,从软垫上起身,猩红色衣摆扫过聂怀桑的后背:“蓝二公子这就没意思了。我不过是见聂兄闷得慌,陪他解解乏!”他突然凑近蓝忘机,压低声音道:“总比某些人,一天到晚板着张脸,连笑都不会笑强。”
兰室内一片死寂,世家子弟们大气都不敢出,蓝忘机静静的看着温瑾瑜,也不说话,目光急剧压迫。
温瑾瑜却似浑然不觉,将扇子甩了个漂亮的弧度,递到聂怀桑面前:“还你还你,别一副要哭的样子。”
聂怀桑接过扇子,偷偷看了眼蓝忘机阴沉的脸色,小声道:“温兄,差不多得了……”
“这就怕了?”温瑾瑜挑眉,转头对上蓝忘机的视线:“他又能拿我怎么样呢?”
蓝忘机周身寒气翻涌,衣摆无风自动,那道目光仿佛要将温瑾瑜灼出个窟窿。
可就在两人对峙的剑拔弩张之际,兰室外突然传来少年们的说笑声,温瑾瑜余光瞥见魏无羡正搂着江澄的肩膀大步走来。
想着昨日就是这人插嘴说话,原本挑衅的笑容瞬间垮了下来。
不开心!
真是晦气!
他也不看蓝忘机了,转身坐在软垫上,嘟囔道:“无趣。”紧接着趴在案几上,猩红衣袖一甩,把脸埋进臂弯里:“本公子乏了,都别吵!”
聂怀桑望着突然偃旗息鼓的温瑾瑜,又看看依旧站在原地的蓝忘机,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地把扇子塞进袖中。
蓝忘机盯着温瑾瑜蜷成一团的背影,最终抿了抿唇,转身走向自己的座位。
兰室内气氛随着蓝忘机落座稍稍缓和,一时寂静无声。
“这是发生什么了?”魏无羡看着这安静的氛围忍不住问。
聂怀桑干笑两声,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藏在袖中的扇柄,余光瞟了眼趴在案几上一动不动的温瑾瑜:“没、没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