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后的秋叶原弥漫着潮湿的电子废料气味，破碎的广告屏仍闪烁着残缺的二次元美少女影像，而街道上却布满弹孔与焦痕。

“——你们这群帝国的叛徒！国贼！天诛！”

巷子深处，一个满脸血污的中年男人嘶吼着，他的右臂已被子弹打穿，却仍死死攥着一柄旧日军刀。他身后是几具同伙的尸体，而面前——是数十名黑洞洞的枪口。

“与支那人同流合污……你们让帝国陷入四分五裂！”

站在维和治安队最前方的青年冷笑了一声。

他穿着深蓝制服，袖章上的残缺樱花被血染红了一角，棕色的中短发下，一双眼睛冷得像冰。

“我们让国家变成这样？”

他缓步上前，军靴碾过地上的破碎党旗，发出令人牙酸的撕裂声。

“如果不是你们这群疯子，在新政府成立大典上搞自杀袭击——”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在空旷的街道上炸开。

“东协的红龙会降下《横滨条约》吗？！”

“我们会变成这个样子吗？！”

“现在的日本会变成十几个‘特区’，连自卫权都没有吗？！”

每一声质问都像刀锋劈下，而对面的男人脸色越来越惨白。

治安队的队员们沉默着，但握枪的手更紧了。

（他们都知道——如果不是那场袭击，或许日本还能保留一点尊严。）

（但现在，他们只能靠对同胞开枪来换取生存权。）

名为「真」的青年猛地抬手，枪口抵在男人的眉心。

“你们喊着‘七生报国’，结果呢？”

“你们炸死的全是日本人！是平民！是孩子！”

“而活下来的人——”

他扫了一眼身后的队员们。

有前便利店店员，有被旧军队强征过的逃兵，有父母死在空袭中的大学生。

“现在只能靠当‘叛徒’来保护家人。”

男人的嘴唇颤抖着，还想说什么——

砰！

枪声回荡在秋叶原的废墟间。

真收起配枪，转身走向巷口。

“清理完毕。”

“下一处。”

队员们沉默地跟上，没有人回头看那具尸体。

远处，巨大的东协旗帜在东京夜空下飘扬，而更远的地方——

某个治安队员的家中，他的妹妹正数着哥哥今日的“治安积分”，盘算着明天能不能多换一盒抗生素。

（这就是新日本的日常。）

（没有荣耀，没有大义，只有活下去的本能。）

——

维和治安队总部大楼的灯光在夜色中格外刺眼。

真站在保坂队长的办公室门前，抬手敲了三下。

“进来。”里面传来温和的男声。

推开门，保坂正伏案批阅文件，军装外套随意地搭在椅背上，袖口的金线在灯光下微微泛光。

他抬头，露出一张端正得近乎古板的脸——如果忽略他桌上那个精心摆放的、南春香手作便当盒的话。

“秋叶原区的清扫完成了。”真简短汇报，“击毙七人，逮捕三人，缴获军火一批。”

保坂点点头，钢笔在报告上划出流畅的签名：“辛苦了。”

真犹豫了一下，压低声音：“……春香姐今天问你要不要来吃饭。”

钢笔尖突然在纸上洇开一团墨迹。

保坂的耳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声音却依然严肃：“这、这是私人事务，不该在执勤时间讨论。”

真忍住翻白眼的冲动：“那我告诉她‘保坂队长说没空’——”

“等等！”保坂猛地站起来，椅子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声响。

他干咳两声，故作镇定地整理领带：“既然是民众的邀请，作为治安官当然要关心战后民生……几点开饭？”

（三观五官都端正的变态。）

真懒得拆穿他：“七点。记得带酒，夏奈姐说最近黑市红酒兑水太严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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废墟中的灯火

所谓的“家”，其实是南家幸存的三姐妹经营的简易食堂——一栋战前的老式公寓，玄关的玻璃用胶带勉强粘合，院子里种着耐寒的土豆和卷心菜。

推开门时，奶油炖菜的香气扑面而来。

“欢迎回来——”南千秋小跑过来，踮脚帮他解开治安队制服的纽扣。

她今年刚满十八，发梢还沾着面粉，围裙口袋里露出半截手枪轮廓——东京的夜晚并不安全。

客厅里挤挤挨挨坐了十几人：夏奈正和她的暴走族旧友争论摩托车零件走私路线；春香的同学在教小孩用弹壳做玩具；角落里的收音机沙沙播放着东协批准的“新日本文化节目”，主持人激昂地宣称“战后经济正在复苏”。

（谎言。）

（但至少这一刻的温暖是真的。）

真瘫坐在餐桌主位，任由千秋把热毛巾拍在他脸上。

夏奈突然凑过来，指尖沾着奶油戳他额头：“我们的小真长官今天又杀了几个‘爱国志士’呀？”

“夏奈！”春香从厨房探出头，手里汤勺闪着寒光，“不许在饭桌上说这个。”

真苦笑。

（爱国志士？）

（不过是群把平民当盾牌的懦夫。）

门铃突然响起。

保坂站在门外，手里捧着两瓶货真价实的波尔多，头发显然精心梳过，连皮鞋都擦得能照出人影。

“打扰了。”他鞠躬的弧度精确得像用量角器测过，“这是给各位的伴手礼。”

春香擦着手走出来，脸颊微红：“保坂先生太客气了……”

夏奈吹了个口哨，被千秋踹了一脚。

餐桌上，真看着保坂用战术匕首优雅地开红酒，春香偷偷往他盘子里多放了炸虾，夏奈和朋友们为最后一块烤肉差点大打出手，千秋把味噌汤推到他手边——

（破碎的日本里，唯有这方寸之地尚未沦陷。）

窗外，东协的巡逻飞艇掠过夜空，探照灯扫过屋顶的菜园。真举起酒杯，玻璃映出天花板上用荧光涂料画的星星——。

“干杯。”

酒杯相撞的脆响中，收音机突然切换成防空警报试播音。

没有人停下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