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婴…求你…别离开我

雨水拍打在挡风玻璃上，雨刷器徒劳地左右摆动，却怎么也赶不走那层模糊的水雾。魏无羡的手指在方向盘上轻轻敲打，哼着不成调的小曲，时不时瞥一眼副驾驶上面无表情的蓝忘机。

"还在生气？"魏无羡歪着头问，嘴角挂着那抹让蓝忘机又爱又恨的痞笑。

蓝忘机没有回答，只是将目光投向窗外飞逝的街景。霓虹灯在雨水中晕染开来，像被打翻的颜料。

"不就是多喝了几杯嘛，"魏无羡伸手去捏蓝忘机的脸，"蓝二公子什么时候这么小气了？"

"开车别闹。"蓝忘机抓住他作乱的手，却没有立即松开。魏无羡的手腕很细，他能清晰地感受到脉搏的跳动，一下一下，像只不安分的小鸟。

魏无羡突然凑近，带着酒气的呼吸喷在蓝忘机耳畔："你刚才在包厢里说的话，还算数吗？"

蓝忘机的耳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他想起自己那句近乎告白的低语，想起魏无羡瞬间红透的脸颊和慌乱的眼神。那一刻，他几乎以为这个没心没肺的大少爷终于要露出破绽了。

"我从不食言。"蓝忘机转过头，直视魏无羡的眼睛。

雨声忽然变得很大。

魏无羡的笑容僵在脸上，他猛地抽回手，方向盘因此偏转，车子在湿滑的路面上划出一道危险的弧线。

"小心！"蓝忘机一把稳住方向盘。

魏无羡却像没听见一样，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后视镜。蓝忘机顺着他的视线看去——一辆没有开灯的黑色轿车正紧紧跟在他们后面。

"魏婴？"

"坐稳了。"魏无羡的声音突然变得冰冷，与平日判若两人。他猛踩油门，跑车引擎发出野兽般的咆哮，车速表指针疯狂右摆。

"你干什么？慢下来！"蓝忘机抓住车顶扶手，雨水模糊的窗外，景物已经连成一片。

魏无羡充耳不闻，他的手机在这时响起，屏幕上显示"未知号码"。他单手接起，只听了两秒就脸色大变。

"你说什么？"魏无羡的声音在发抖，"我父亲他——"

一声刺耳的喇叭声打断了他的话。对面车道一辆卡车突然变道，魏无羡猛打方向盘避让，轮胎在湿滑的路面上失去抓地力。

时间仿佛被拉长。蓝忘机看见魏无羡惊恐放大的瞳孔，看见雨滴悬浮在空中像一颗颗水晶，看见那辆黑色轿车趁机加速向他们侧面撞来——

金属扭曲的声音震耳欲聋。安全气囊爆开的瞬间，蓝忘机只来得及伸手去护魏无羡的头。世界天旋地转，玻璃碎片如雪花般飞舞，他听见魏无羡发出一声短促的痛呼，然后一切归于黑暗。

"...机...蓝忘机！"

有人在拍他的脸。蓝忘机艰难地睁开眼，视线里是江澄焦急的面容。雨水顺着江澄的下巴滴落，混合着某种深色的液体——是血。

"魏婴..."蓝忘机挣扎着想要起身，却发现自己被安全带卡在变形的车厢里。挡风玻璃已经全部碎裂，雨直接浇在他脸上，冰冷刺骨。

"消防员马上到，你别乱动！"江澄吼道，声音里带着蓝忘机从未听过的恐慌，"魏无羡他...他的情况不太好..."

蓝忘机猛地转头看向驾驶座，血液瞬间冻结。

魏无羡被变形的车门和方向盘卡住，上半身以一种不自然的角度倾斜着。一根金属杆穿透了他的右胸，鲜血顺着杆子流下，在车内地毯上积成一汪暗红色的水洼。他的脸色苍白如纸，嘴唇因为失血而泛青，眼睛半闭着，睫毛上挂着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滴。

"魏婴！"蓝忘机拼命挣脱安全带的束缚，金属扣割破了他的肩膀也浑然不觉。他伸手去碰魏无羡的脸，触手一片冰凉，"看着我，别睡！"

魏无羡的眼皮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他的瞳孔已经有些涣散，却还是挤出一个微笑："蓝...湛..."

"别说话，保存体力。"蓝忘机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他脱下外套想压住魏无羡的伤口，却发现无处下手。那根金属杆就像一柄利剑，残忍地钉住了他最爱的人。

"电话..."魏无羡艰难地抬起手，指尖碰到蓝忘机的脸颊，"我爸...有危险..."

"别管这些了！"蓝忘机抓住他的手贴在脸上，那温度正在迅速流失，"你坚持住，救护车马上就到..."

警笛声由远及近，红蓝交替的灯光穿透雨幕。魏无羡的呼吸变得越来越浅，每一次吸气都伴随着细微的颤抖。他的目光开始游离，似乎在寻找什么。

"蓝湛..."他气若游丝地唤道。

蓝忘机凑得更近，额头抵着魏无羡的："我在这里。"

"跳崖...真好玩..."魏无羡的嘴角微微上扬，"下次...换我...带你..."

他的眼皮缓缓合上，手从蓝忘机掌心滑落。

"魏婴？魏婴！"蓝忘机疯狂摇晃他的肩膀，"睁开眼睛！不准睡！你听见没有！"

急救人员终于赶到，他们用液压剪撬开变形的车门，将蓝忘机强行拉出车外。他挣扎着，嘶吼着，眼睁睁看着医护人员小心翼翼地将魏无羡从金属杆上移下来，鲜血顿时喷涌而出，染红了三个人的制服。

"大量内出血！血压急速下降！"

"准备气管插管！"

"快！直接送手术室！"

救护车门关上的瞬间，蓝忘机跪倒在雨水中。他从未感到如此无力，如此恐惧。雨水混合着泪水流下，他握紧拳头砸向地面，指关节立刻皮开肉绽。

"到底怎么回事！"江澄揪住他的衣领怒吼，"为什么你们会出车祸？魏无羡为什么开那么快？"

蓝忘机茫然地摇头，突然想起那通电话："有人...打电话说他父亲有危险..."

江澄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魏叔叔？不可能，他今晚应该在国外开会..."

警方的拖车开始清理现场，那辆肇事的黑色轿车早已不见踪影。蓝忘机盯着魏无羡跑车的残骸，副驾驶位置相对完好，而驾驶座几乎被完全压扁——如果当时是他开车...

"蓝忘机！"江澄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上车，我们去医院！"

云深市立医院ICU外的走廊仿佛没有尽头。蓝忘机站在窗前，看着玻璃上自己的倒影——苍白的脸，凌乱的头发，衬衫上干涸的血迹。手术已经进行了六个小时，没有人出来告诉他任何消息。

江澄递给他一杯咖啡，他没接。金子轩和聂怀桑也赶来了，三个人坐在长椅上，沉默得像几尊雕像。

"会没事的，"聂怀桑小声说，"魏兄那么皮实..."

金子轩瞪了他一眼，聂怀桑立刻噤声。

手术灯终于灭了。主刀医生走出来时，蓝忘机的心脏几乎停跳。医生的表情很疲惫，白大褂上沾着血迹。

"暂时脱离生命危险，"医生的话让所有人长舒一口气，"但情况很不乐观。肋骨断了四根，右肺贯穿伤，脾脏破裂，颅内有轻微出血。现在要看他能不能挺过接下来48小时的危险期。"

"我们能见他吗？"江澄问。

医生摇头："ICU只能轮流进，每次一人，不能超过十分钟。"他看了看几个年轻人，"你们谁是家属？"

"我是他..."蓝忘机开口，却突然哽住。他算魏无羡的什么人？朋友？同学？还是那个还没来得及确认关系的...

"我是他弟弟，"江澄上前一步，"我父亲已经在赶回来的路上了。"

医生点点头："先去办手续吧，等病人转入ICU后会通知你们。"

蓝忘机站在ICU的玻璃窗外，看着里面浑身插满管子的魏无羡。呼吸机的管子从魏无羡嘴里延伸出来，连接着发出规律声响的机器。他的胸口缠着厚厚的绷带，隐约可见渗出的血迹。那个总是活蹦乱跳、笑得没心没肺的魏无羡，现在安静得可怕。

护士走出来说可以进去一个人时，蓝忘机几乎是冲进去的。消毒水的气味刺鼻得让人流泪，各种仪器的警报声此起彼伏。他小心翼翼地握住魏无羡的手，那只曾经温暖灵活的手现在冰冷僵硬，只有心电监护仪上的波动证明生命还在延续。

"魏婴..."蓝忘机低下头，额头抵着两人交握的手，"求你...别离开我..."

一滴泪水落在白色床单上，晕开一个小小的圆点。蓝忘机从不知道自己还能流出这么多眼泪，它们不受控制地涌出，打湿了魏无羡的手指。

"你说过...要带我去跳崖..."他的声音支离破碎，"你不能...说话不算数..."

监护仪突然发出尖锐的警报，魏无羡的血氧饱和度开始急速下降。医护人员冲进来将蓝忘机推开，他踉跄着后退，看着他们掀开被子，撕开绷带，有人大喊"准备电击！"

"出去！现在！"一个护士将他推向门口。

蓝忘机挣扎着："不！让我留下！魏婴！魏婴！"

门在他面前重重关上。透过玻璃，他看见医生拿着除颤器大喊"Clear！"，魏无羡的身体在电流作用下弹起又落下，像一条搁浅的鱼。

江澄和金子轩一左一右架住几乎瘫软的蓝忘机，聂怀桑在一旁捂着嘴无声地哭泣。蓝忘机的世界在那一刻分崩离析，他滑坐在地上，双手抱头，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哀嚎。

那声音不像人类发出的，倒像某种受伤的野兽。走廊里的所有人都转过头来，看着这个平日里冷静自持的贵公子，此刻哭得像个失去一切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