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雪落惊鸿

云城的初雪总带着股执拗的性子，没半点预兆就将天地染白。江凛把冻得发红的手缩进校服袖管，盯着教室后墙的倒计时牌发呆。十二月十七日，距离母亲承诺的归期还有十三天。

“吱呀——”教室门被猛地推开，寒气裹着细碎冰晶涌进来。转学生沈念歪着脑袋解围巾，马尾辫上的绒球扫过江凛的课桌，带起他草稿本上未干的钢笔字。少年慌忙按住纸张，却撞进一双盛满星光的眼睛。

“同学，借过。”少女睫毛上凝着雪粒，呼出的白雾在晨光里凝成细小珍珠。江凛僵硬地侧过身，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震得耳膜发疼。这是他三个月来第一次在教室里闻到除消毒水外的气息——沈念身上混着雪松香和橘子糖的味道，像冬日里突然绽放的烟火。

午休时江凛照例躲进图书馆，却在最角落的座位发现了沈念。少女正踮着脚够顶层书架，围巾滑落到腰际，露出一截纤细的后颈。他鬼使神差地走过去，指尖刚触到那本《雪国》，就听见头顶传来轻笑：“原来江同学也喜欢川端康成？”

江凛触电般缩回手，喉结滚动了两下。自从父亲失踪后，他学会了把所有情绪封存在玻璃罐里。但此刻沈念的笑容像融化的雪水，顺着他刻意筑起的堤坝缝隙缓缓渗透。

“下周的元旦晚会，和我搭档主持好不好？”放学后沈念拦住他的去路，递来的纸条被雪水洇出淡淡的痕迹。江凛低头看见自己冻裂的指甲，突然想起今早沈念用草莓味的创可贴，细心包扎前桌女生划破的手指。

“我...不合适。”他攥紧书包带，转身时听见沈念追上来的脚步声。少女绕到他面前，呼出的白雾在两人之间凝成薄薄的屏障：“明天早读前，我在结冰的操场等你。”

江凛在深夜的台灯下折出第一只纸雪花，窗外的雪还在下。他把标本瓶里浑浊的雪水倒掉，重新接了干净的雪。玻璃罐映出少年泛红的耳尖，那是他藏在心底，连自己都不敢承认的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