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人如烟1

第一章：千年归客

雨下得很大。

褚嬴站在别墅前的梧桐树下，长发被雨水浸透，贴在苍白的脸颊上。南梁的锦袍早已在时空穿梭中破碎不堪，此刻裹在他身上的，是勉强还算完整的素白中衣。雨水顺着他的脖颈流进衣领，他却感觉不到冷。

他的眼睛死死盯着那扇落地窗。

窗内温暖如春。俞亮正站在时光身后，修长的手指搭在他的肩膀上轻轻揉捏。时光仰起头说了什么，嘴角扬起熟悉的弧度，那是褚嬴在无数个午夜梦回中辗转思念的笑容。俞亮低头回应，两人的发丝在灯光下几乎交缠在一起。

然后他们接吻了。

一个很轻、很温柔的吻，却像利刃般刺进褚嬴的胸膛。

"啪嗒"一声，他手中的折扇掉落在积水里。扇面上精心绘制的墨竹被泥水浸染，那是他花了一整个南梁的春天才完成的画作，每一笔都想着小光会如何评价。

窗内的时光突然转头看向窗外。

褚嬴慌忙后退，踉跄着躲进树后的阴影里。他的背撞上粗糙的树干，雨水混合着不知名的液体从额角流下。是血还是泪？他已经分不清了。

"看什么呢？"俞亮的声音透过雨幕隐约传来。

"没什么...刚才好像..."时光的声音渐渐低下去，又笑着说了句什么。

灯光下，俞亮拿起毛毯裹住时光，手指亲昵地刮了下他的鼻尖。这个动作如此自然，仿佛他们已经这样相处了一辈子。

而他们确实已经相处了十年。

褚嬴滑坐在地上，雨水在地上积成小小的湖泊，倒映着他破碎的面容。他想起临行前南梁国师的警告："强逆天道，纵使得见所爱，亦不过镜花水月。若那人心中已无你容身之处，一年之内，魂飞魄散。"

当时他是怎么回答的？

"无妨。见一面，足矣。"

可现在真见到了，却觉得剜心蚀骨都不足以形容这种痛。他跨越一千五百年的时光，忍受时空裂缝中每一秒都如同千刀万剐的痛楚，不是为了看这一幕的。

雨越下越大。

褚嬴颤抖着拾起泥水中的折扇，小心地用衣袖擦拭。扇骨已经断裂，就像他此刻的心脏。他想起最后一次和时光下棋时，少年眼中闪烁的光芒，想起他信誓旦旦地说"褚嬴，你永远是我最重要的老师"。

最重要的老师。

仅此而已。

窗内的灯光熄灭了。褚嬴终于允许自己发出一点声音，那是一种介于呜咽与大笑之间的哽咽。他想起自己教时光下的第一盘棋，想起少年得意时闪闪发亮的眼睛，想起离别时他哭得撕心裂肺的模样。

十年了。小光已经长大了，有了爱人，有了自己的生活。

而他褚嬴，终究只是对方生命里一个已经远去的影子。

雨幕中，褚嬴缓缓站起身。他最后看了一眼那栋温暖的房子，转身走进漆黑的夜色里。雨水冲刷着他来时的血迹，仿佛要抹去所有他来过的痕迹。

他不知道的是，就在他转身的瞬间，别墅二楼的灯突然亮了。时光站在窗前，手紧紧按在胸口，脸色苍白如纸。

"怎么了？"俞亮睡眼惺忪地从身后抱住他。

时光摇摇头："没事...就是突然觉得...心里很难受。"

俞亮叹了口气，熟练地从床头柜取出药瓶："把药吃了吧。"

窗外，暴雨如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