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宫宴惊言怼子兰
第二日天还未亮透,窗外只浮着层朦胧的鱼肚白,我还赖在床上睡得沉。手里攥着本没读完的《春秋》,书页边角被捏得发皱——分明是昨夜读着读着打了盹,连灯盏何时熄的都记不清,就这么歪着睡了半宿。
“二公子,二公子,醒醒哟。”
冷不丁手背被冰冰凉的东西碰了下,我迷迷糊糊睁眼,见小石头正蹲在床边,指尖还沾着晨起的露气,他趴在我肩头轻轻晃:“大君今日生辰呢,才二十岁的生辰,宫里办了宴,满朝大臣都得去。家主和大公子天不亮就去了军营,临走前说他们怕是赶不及,让小的来叫您替着去呢。”
我眼皮重得像坠了铅,含混地“嗯”了声,翻个身想接着睡。小石头见我不动,急得抓了抓头发,声音垮下来:“公子哎,快起吧!去晚了宫里要罚酒的,那烈酒辣得烧心呢!”
他说着也不等我应,转身就去拿了叠衣服,又端来铜盆,里头的洗脸水漾着细微波纹。我这才不情不愿地把《春秋》往枕边一丢,揉着眼睛坐起来,心里直嘀咕:二十岁的生辰而已,至于天还没亮透就办宴?古代人是不缺觉吗?这是折腾人呢。
刚要再眯会儿,小石头瞅着不对,伸手就把我从床上拽了起来。我闭着眼任他给我穿衣服、梳头发——我才十五岁,按规矩梳的半披发,他只用根素银簪子松松绾了,发尾垂在腰侧,软乎乎扫着衣料。
“公子快走,到马车上还能眯会儿。”小石头拉着我的手就往外跑,也不管我眼睛睁没睁。一路被他拽着穿过回廊,晨露打湿了鞋尖,风里带着草木的凉气,倒叫我清醒了几分,额角都沁出层薄汗。
到了宫宴的殿外,刚掀帘进去,就见满殿的人——主位上坐着的大君才二十岁,眉眼间还带着点少年人的清俊,皇后陪在一旁,比他略长两岁的模样。大臣们分坐两侧,连后宫的嫔妃、皇子的母妃也都在。众人正叽叽喳喳说着话,大多是给年轻的大君道贺的,见我们进来,都停了声看过来。大君笑着摆摆手,声音还带着点少年气的清朗:“今日是孤的生辰,不必论国事,该吃该喝便是。”
我没说话,径直走到厅中央,对着大君和皇后规规矩矩行了礼。身后的小石头急得直冒汗,忙上前一步躬身道:“大君勿怪,我家家主与大公子去了军营,实在赶不及,特让二公子来替着贺寿。”
他话音刚落,斜刺里就传来个尖细的声音:“屈二公子?我倒要问问,今日是大君生辰,你怎的两手空空就来了?”
说话的是子兰,他斜着眼瞅我,嘴角撇着讥讽。这话一出,殿里不少人都低低笑起来。小石头的脸“腾”地红了,攥着袖子往后缩了缩——我这才后知后觉低头看自己的手,心里也咯噔一下:得,忘了带礼物。
我转头瞪了小石头一眼,眼神里明晃晃写着“你咋不早说”。他怯生生缩了缩脖子,嘴型无声地说:“忘了……”
我没辙,手往袖袋里一摸,摸到个硬邦邦的木匣——是昨夜改完的《诈骗手册》,本想寻个机会送大君,倒成了应急的。我把木匣往小石头手里一塞,没说话。他连忙双手捧着递上去,大君身边的公公接了,呈到主位上。那年轻的大君好奇地挑了挑眉,还没来得及开匣。
子兰又抢着道:“屈二公子就带这玩意儿?我还以为是多金贵的贺礼,莫不是拿不出手,才随便找了个匣子来糊弄大君?”
殿里的笑声更响了。我抬眼看向子兰,声音清清脆脆——带着十五岁少年特有的嫩,却字字清楚:“你有病啊。”
这话一出,满殿的笑声“唰”地停了,连大君和皇后都愣了下。谁不知道屈家二公子打小闷得像块玉,鲜少说话,不少人还偷偷猜他是不是哑了。此刻听我开口,众人都惊得张了嘴,连那二十岁的大君都撑着扶手,眼里闪过几分诧异的笑。
子兰气得脸都红了,指着我:“你说什么?黄口小儿,有种再说一遍!”
我往前走了两步,离他不过三尺远,眼神冷下来:“有病就去治,别在这儿乱吠。我屈家怎么了?是得罪你了,还是碍着你了?非要这般侮辱?”
他被我问得一噎,梗着脖子道:“我……我只是说你没带贺礼!”
“哦?”我忽然笑了,眼尾弯起来,带着点促狭,“我猜猜——莫不是我屈家刨了你家祖坟,你才这般跟我屈家过不去?”
这话一落,殿里先是静了静,随即爆发出更响的笑声,大君也忍不住低笑出声,指尖点了点我,眼里的少年气都溢了出来:“你这小子……倒是伶牙俐齿。”
子兰脸涨得发紫,指着我半天说不出话,最后“哼”了一声,甩着袖子坐回原位,再不敢多嘴了。我这才转过身,对着大君略一躬身,安安静静找了个空位坐下——总算能歇会儿了,就是不知道这给二十岁大君办的生辰宴,菜能不能堵住那些看热闹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