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秦廷问讯急 张仪遭斥困
日头悬在秦国朝堂的琉璃瓦上，鎏金光芒透过窗格洒进殿内，却压不住满殿的喧闹。文臣列于左，武将站于右，只因边境粮草调度的小事，双方已争执半晌——文官们捧着竹简引经据典，强调“粮草需细算”；武将们攥着腰刀粗声辩驳，主张“兵贵神速莫拖沓”，吵得龙椅上的嬴稷眉峰越皱越紧。
客卿张仪立在文臣队尾，素色锦袍衬得他身形清瘦，手中玉笏轻抵掌心，只垂着眼听着，半句不掺和——他初在秦廷站稳脚跟，这种朝堂争执，少开口才是明哲保身的道理。直到嬴稷将龙椅扶手拍得“咚”一声响，殿内才倏然静了：“够了！粮草按李御史的法子分拨，三日后由赵将军押送边境，此事就这么定了！”
话音落，他拂袖起身：“退朝。张仪，你留下。”
众臣散去后，殿内只剩君臣二人。张仪跟着嬴稷往偏殿走，廊下的铜铃被风一吹，叮当作响。走了约莫半柱香的功夫，张仪终于耐不住，拱手问道：“大王单独留臣，不知有何吩咐？”
嬴稷脚步一顿，转身时眼底满是焦灼：“天机去楚国已有两日，算算路程早该到了，怎么连一封书信都没传回？”
“大王稍安勿躁。”张仪缓声道，指尖悄悄在袖中掐了掐掌心——他不敢露半分不耐，只敢放软语气，“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县主初到楚国，对楚宫局势、大君性情皆不熟悉，总要先摸透情况，哪能急着传信？再等等便是。”
嬴稷捏了捏指节，沉吟片刻后点头：“先生说得是。对了，”他忽然想起什么，语气缓和了些，“先生退朝后还未用饭吧？若有空闲，陪朕吃顿便饭。”
张仪连忙屈膝跪地，语气恭敬又带着几分受宠若惊——这可是秦王首次邀他同食，刚稳住的脚跟似又牢了几分：“大王折煞臣了！臣求之不得，怎敢嫌弃？”
嬴稷笑着将他扶起，两人并肩往御膳房方向走。脚下的金砖光可鉴人，映着君臣二人的身影，嬴稷忽然叹道：“先生，你说……朕与你这样共处的时日，还能有多少？”
张仪心里咯噔一下——方才的劝诫果然白说了！他不敢露半分异色，只无奈拱手，又重复道：“大王，此事真急不得！如今派县主行的‘美人计’尚未有半分进展，您这般急切，反倒容易坏了大事啊。”
“放肆！”
张仪的话还没说完，嬴稷猛地转身，眼底的温和尽数褪去，只剩厉色，指节因攥得太紧而泛了白——他本就因天机悬心，这新客卿竟敢当众（此处为偏殿内，可改为“当面”）提“美人计”，还敢管他的急切！张仪吓得连忙伏地，额头抵着金砖，声音都带了丝颤：“臣失言！求大王恕罪！臣刚在秦廷立足，不该妄议国事，求大王饶过这一次！”
“恕罪？”嬴稷的声音发沉，“朕问你，我们何时能对楚国发难？还要等多久？你除了让朕等，还会说什么！”
张仪伏在地上，后背已惊出薄汗——他说的本是实情，怎就触了龙逆鳞？刚得的信任，莫不是要栽在这“急”字上？他沉默半晌，只盼着嬴稷能消气，却等来一声冷厉的“滚！”
张仪一愣，方才还邀他吃饭的大王，转瞬就变了脸。他不敢多言，连叩了三个头，起身时因跪得太急踉跄了一下，又稳住身形快步退了出去，殿门关上的瞬间，还能听见里面嬴稷重重的喘息声。
嬴稷攥紧拳头，胸口起伏不定，转身便往芈月的宫殿去。廊下的风吹得他衣摆翻飞，刚踏入殿门，芈月便见他脸色难看，连忙迎上前：“大王这是怎么了？谁惹你动了这么大的气？”
嬴稷往软榻上一坐，端过侍女递来的茶猛灌了一口，才咬牙道：“还能有谁？张仪！朕不过是问了问天机的消息，他便左一句‘等’、右一句‘急不得’——他一个刚站稳脚的客卿，也敢这么跟朕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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