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御外相争
暮色沉落,宫墙内的宫灯次第亮起,昏黄的光透过窗棂洒在御书房前的石阶上。右丞相魏冉刚穿过长廊,便见左丞相粥左身着深紫朝服,背手立在门前,鬓边白发被晚风拂得微颤,脚下的青石板被他踩出几分沉重的意味。
“哟,这不是左丞相吗?”魏冉的声音裹着冷意,像碎冰擦过琉璃,“怎么,急着为张仪出头?那张仪前几日还摆了老奴一道,你这般上赶着,莫不是怕他倒了,你这左相之位也坐不稳?”
粥左猛地转头,浑浊的眼珠里迸出火星,指节攥得发白:“魏冉,你个老狐狸!咱们从三十年前同入朝堂,斗了半辈子,针锋相对到如今!这件事与你无关,你别插手,行不行?”他喉结滚动,声音发颤,几乎是咬着牙挤出后半句,“我粥左这辈子,从未求过人。今日是头一遭——我求求你,放过张仪。”
“哦?”魏冉挑眉,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你这硬骨头竟也会求人?告诉你,这事我管定了。我就是要和你斗,要把你们这群围着张仪转的人,全都拖下水。”
御书房内,嬴稷握着朱笔的手顿了顿,门外的争吵像细碎的石子,敲碎了殿内的寂静。他缓缓放下笔,指尖在奏折上轻划,而后无声起身。侍立的传旨公公连忙上前:“陛下,两位丞相在外吵得不成体统,奴婢这就去将他们唤进来?”
嬴稷却摆了摆手,嘴角悄悄扬起一抹玩味的弧度,声音压得极低:“别吵,朕正看好戏。”说罢,他轻步走到门边,透过门缝往外瞅,眼神里藏着几分兴味。
门外,粥左听完魏冉的话,气得山羊胡根根倒竖,脸憋得像熟透的朱砂,粗话不受控制地蹦出来:“魏冉你个老狐狸!你敢再说一遍?”
魏冉却淡定抱臂而立,广袖垂在身侧,眼神从容得像深潭:“怎么?想动手?你以为老夫怕你?论文,你不及我心思缜密;论武,你更不是我对手。你说说,你还剩什么?靠张仪?他自身都难保了。”
这句话像一把尖刀,精准戳中粥左的软肋。他气得浑身发抖,猛地从怀中掏出一封卷得紧实的密信,信纸边缘还沾着飞鸽羽毛的碎屑:“魏冉,你少逞口舌之快!这是天机线主飞鸽传回来的信,看了它,你定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魏冉只斜眼瞟了密信一眼,语气依旧平淡:“粥左啊粥左,你真是糊涂到了顶。你自己瞧瞧,这哪里是什么急信,分明是天机报平安的纸条。”
“你……你胡说!”粥左慌忙展开密信,借着宫灯的光仔细辨认,纸上果然只有“天机在楚,一切安好”几个瘦金小字。他只觉胸口一阵闷痛,气血翻涌,眼前一黑,直挺挺地倒了下去,密信从手中滑落,飘在青石板上。
御书房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嬴稷的朗笑声传了出来:“哈哈哈!不愧是右丞相,果然有手段!”他走上前,伸手拍了拍魏冉的肩膀,眼神里满是赞许。
魏冉对着嬴稷躬身行礼,而后弯腰捡起密信,双手递上:“臣请大王息怒,张仪并非故意惹事,还望从轻发落。这密信是天机线主所书,字迹确是线主的手笔。”
嬴稷接过密信扫了一眼,又忍不住笑了:“魏冉,粥左方才那般辱骂你,你为何还要为他求情?”
“臣与左丞相虽斗了半辈子,但终究同朝为官,一个屋檐下共事,能帮则帮。”魏冉顿了顿,又略带自嘲地补充,“况且,臣的嘴确实毒了些,也该给左丞相留些颜面。”
“天机在楚安稳,看来咱们的美人计,成了!”嬴稷指着地上的粥左,对身后侍卫吩咐,“来人,把左丞相抬下去,传太医过来瞧瞧,莫要出了差错。”
魏冉看着被侍卫抬走的粥左,轻轻叹了口气:“他也是急糊涂了。”
嬴稷收起笑容,将密信揣入怀中:“天机稳住了阵脚,后续的事,还要靠你我二人谋划。进殿,细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