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白契

第一章 药香误

柴束薪正在药房称量朱砂，忽听得瓦片轻响。他头也不抬，银针已夹在指间："下来。"

"柴大夫好耳力。"木葛生从房梁翻下，衣摆扫落几味晾晒的草药，"我这次真不是来偷......"话未说完，三根银针已钉在他脚前。

"踩到雪莲了。"柴束薪声音比冰还冷。

木葛生低头，靴底果然粘着几片花瓣。他讪笑着蹭到案前，忽然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城南新开的蜜饯铺子......"

"出去。"

"别啊。"木葛生变戏法似的展开油纸，露出里面碎成渣的茯苓糕，"排了俩时辰队呢。"

柴束薪扫了眼混着油渍的糕点，突然捏住他手腕："脉象浮数，舌苔发黄。"银针一闪便刺入合谷穴，"偷喝我的陈年虎骨酒了？"

"就一小杯......嗷！"木葛生嚎得惊天动地，"娘子饶命！"

窗外偷看的小药童们捂嘴偷笑，被柴束薪一个眼风扫得作鸟兽散。廊下风铃叮当，混着某人夸张的讨饶声，惊飞满树麻雀。

第二章 夜盗书

子时三刻，柴束薪在古籍室发现盏温热的参茶。

茶盏下压着张鬼画符似的药方——画着王八的宣纸上，歪歪扭扭写着"雪魄灵芝三钱，配朱雀血可解寒毒"。墨迹未干，显然某人刚溜走不久。

他盯着那个龟壳图案，突然掀开《本草纲目》的暗层。果然，珍藏的雪山地图不翼而飞。

"木、葛、生。"

百里外的悬崖上，正在攀岩的某人突然打了个喷嚏。他怀里揣着刚偷的地图，腰间别着顺来的银针包，哼着小调去够岩缝里的灵芝。

"老柴的寒毒......"他咬住地图，指尖堪堪碰到菌盖，"再拖就真成冰块了。"

忽然绳索一松，整个人急速下坠。千钧一发之际，数根银丝缠住他手腕。抬头望去，柴束薪白衣胜雪，正冷着脸站在崖边。

"娘子救命之恩......"

话未说完，银丝骤然收紧。木葛生像条上岸的鱼被拽上来，迎面撞进对方怀里。清冷的药香扑面而来，他听见柴束薪剧烈的心跳。

"要死也别脏我的药引。"

第三章 红烛泪

药王谷来提亲那日，木葛生拆了人家十八担聘礼。

"雪蚕丝被？我家老柴只盖云锦！"他翘着二郎腿，把礼单撕得粉碎，"朱雀血就一小瓶？寒碜谁呢？"

柴束薪在里间碾药，石臼都快杵出火星子。

当夜，木葛生翻进祠堂时，看见那人正在焚香。供桌上摆着个乌木牌位，刻着"先妣柴氏"四个字。

"我娘死于寒毒。"柴束薪突然开口，"药王谷当年见死不救。"

烛火噼啪炸响，木葛生收起嬉皮笑脸，静静跪在他身旁。

"现在他们想用解药换联姻。"柴束薪冷笑，手中线香突然折断，"痴心妄想。"

木葛生忽然抓过他的手指，舔掉指尖渗出的血珠："我有更好的法子。"

三日后，药王谷遭遇百年大劫——库房被洗劫一空，谷主珍藏的朱雀血不翼而飞。现场只留下个画着王八的纸条：

"聘礼已收，人我带走了。"

第四章 白首约

柴束薪在雪山找到木葛生时，那人已经成了血人。

"朱雀血......要趁热......"他哆哆嗦嗦捧着玉瓶，胸口还插着半截冰凌，"快喝......"

柴束薪劈手夺过瓶子砸在岩石上，鲜红的液体渗进雪地，像极了婚书上按下的指印。

"你！"木葛生急得要挣扎，却被死死按在怀里。

"寒毒我会另想办法。"柴束薪扯开衣襟，将他冰凉的手按在自己心口，"但你要是死了......"

雪落无声，木葛生忽然摸到他颈间挂着的铜钱——正是当年自己留下的那枚，已经被摩挲得发亮。

"老柴。"他笑着咳出血沫，"我们这算不算......"

"闭嘴。"柴束薪低头堵住他的嘴，尝到满口血腥味，"再说话就扎你哑穴。"

远处晨曦微露，照见雪地里十指相扣的手，和两缕不知何时缠在一处的发——一黑一白，宛如红绳系就的白首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