镀金时光

温小辉站在工作室的全身镜前，第三次调整领带的温莎结。晨光透过落地窗洒进来，将他浅灰色西装的面料照得泛起一层珍珠母贝般的光泽。他咬了咬下唇，突然意识到这个动作太过少女，又赶紧松开。

"洛羿说几点到？"他问正在整理化妆箱的露露。

露露头也不抬："你问第五遍了，十点整。"她终于忍不住抬头，"小辉哥，你今天怎么跟要去约会似的？"

"胡说什么。"温小辉耳尖发烫，伸手去拿定型喷雾却碰倒了刷具筒，"这是正事，黎叔叔的周年纪念酒会，多少媒体盯着呢。"

化妆刷散落一地的声响中，工作室的门铃响了。温小辉猛地抬头，透过磨砂玻璃看到那个修长的剪影。他下意识抚平西装上并不存在的褶皱，却在手指触到腰线时想起这套西装是洛羿上个月送的——那孩子不知何时已经记住了他所有的尺码。

门开时，洛羿的目光在温小辉身上停留了三秒。十七岁的少年穿着剪裁利落的黑色礼服，衬衫领口别着温小辉去年送他的铂金领针。阳光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投下细碎的金斑，睫毛在眼下扫出小片阴影。

"小辉哥很漂亮。"洛羿微笑时眼角微微下垂，这个表情让他看起来出奇地柔软。他伸手调整温小辉歪了的袖扣，指尖若有若无地擦过腕部皮肤，"像婚礼上的新郎。"

温小辉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雪松气息，突然觉得领口太紧。这孩子什么时候又长高了？现在平视时居然只能看到他的嘴唇。那两片薄唇今天透着淡淡的樱色，像是精心准备过。

"少贫嘴。"温小辉拍开他的手，却忍不住多看了一眼少年线条清晰的下颌，"今天来的都是商界大佬，你可别..."

"别什么？"洛羿歪头，"别让他们发现我是个怪物？"

化妆间突然安静得能听见定妆喷雾渐渐沉降的声响。温小辉胸口发紧，想起半年前那个雨夜，洛羿浑身湿透地站在他家门口，手里攥着染血的瑞士军刀。那天他才知道这个看似完美的少年皮下流淌着怎样黑暗的血脉。

"你不是。"温小辉用力拽正洛羿的领结，直到少年因缺氧而脸颊泛红，"至少在我这儿不是。"

加长林肯驶入黎宅花园时，温小辉正紧张地复述注意事项："待会见到周董事长千万别提他儿子留学的事，他家的..."

"小辉哥。"洛羿突然按住他的手，"你指甲油剥落了。"

少年变魔术般从口袋里掏出小瓶甲油，执起温小辉的手放在自己膝头。温小辉怔怔看着他低垂的睫毛，想起第一次见面时洛羿也是这样，用那双能解构精密仪器的手为他涂指甲油。车窗外掠过的光影在少年鼻梁上投下流动的金线，他抿着嘴的专注模样让人心脏发软。

"好了。"洛羿轻轻吹了吹他食指的甲面，突然抬眼，"小辉哥在发抖？"

温小辉慌忙抽回手："谁让你突然..."话音戛然而止，他看见洛羿白衬衫领口露出的锁骨处有道新鲜伤痕，像被什么锐物划过。少年顺着他的视线低头，从容地整了整衣领。

"实验室的兔子。"洛羿笑了笑，"比想象中凶悍。"

酒会水晶灯下，温小辉看着游刃有余地与商界巨鳄们交谈的洛羿，恍惚间觉得陌生。少年举着香槟杯的手指修长苍白，谈吐间引用的经济模型连在场教授都频频点头。某个瞬间洛羿忽然回头，穿过觥筹交错的人群对他眨眨眼，那点狡黠的神气又变回他熟悉的模样。

"温先生。"侍应生悄声走近，"有位女士在偏厅等您。"

温小辉推开偏厅雕花门的瞬间就后悔了。洛雅雅站在落地窗前，猩红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这个与洛羿有七分相似的女人转过身时，温小辉被她眼中的恨意钉在原地。

"你以为在养什么？宠物？"她声音像毒蛇游过丝绸，"那孩子血管里流着的血，迟早会把你..."

门突然被推开。洛羿端着两杯红茶站在逆光里，热气模糊了他的表情："母亲。"他轻声说，"您吓到小辉哥了。"

温小辉从未听过如此温柔的威胁。洛羿将茶杯放在洛雅雅面前，瓷器相触的脆响让她轻微战栗。少年俯身时阴影笼罩着女人，却用指尖轻轻拂去她肩头并不存在的灰尘。

"医生说您需要静养。"洛羿的声音像在哄孩子，"司机在等。"

回程的车上，温小辉发现洛羿在玩一个金属打火机。少年苍白的拇指反复推开盖子，齿轮发出细小的咔嗒声。火光忽明忽暗映着他平静的眉眼，像某种精密的计时装置。

"她经常找你？"温小辉终于忍不住问。

洛羿合上打火机："不重要。"他转头看向窗外飞速后退的街灯，"小辉哥现在知道了，我确实..."

温小辉突然扳过他的脸。少年瞳孔骤缩，这是今晚第一次看到他真实的惊讶。温小辉拇指按在洛羿眼下那颗泪痣上，触感微微发烫。

"我说过，你不是。"他声音发颤却异常坚决，"你是那个会给我煮醒酒汤，会记得我每瓶指甲油色号，会..."

洛羿突然吻了他。少年干燥的嘴唇轻轻压上来，带着红茶淡淡的涩味。这个触碰一触即分，轻得像羽毛，却让温小辉全身的血液都冲向头顶。

"抱歉。"洛羿后退时耳尖通红，"我失控了。"

温小辉瞪着他，突然拽住少年一丝不苟的领带，在司机惊恐的后视镜注视下狠狠咬住对方的嘴唇。血腥味在口腔漫开的瞬间，他感觉到洛羿僵硬的手指慢慢插进他的发丝。

车驶入隧道，黑暗如潮水涌来。温小辉在彻底被阴影吞没前，看到少年眼中闪烁的，不再是精密计算的光，而是纯粹的人类般的无措。

"小辉哥确定吗？"洛羿的呼吸扫过他耳畔，"和我这样的人..."

温小辉堵住了他剩下的话语。隧道尽头的光渐渐亮起，他闭着眼想，原来怪物接吻时睫毛也会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