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时,雨落了下来。
起初只是零星几点,敲在窗棂上,发出细碎的声响。后来渐渐大了,雨丝连成线,顺着屋檐淌下,在青石板上汇成小小的溪流。
宋居寒站在廊下,望着雨幕出神。他手里握着一把黑伞,伞骨修长,伞面干燥——显然还未曾用过。
“先生,夜里凉,您还是进去吧。”管家在身后轻声提醒。
宋居寒没动,目光依旧落在远处。
管家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只见雨雾朦胧中,一辆黑色轿车缓缓驶入院落,车灯刺破雨夜,在湿漉漉的地面上投下两道晃动的光。
车门开了。
何故撑着一把深蓝色的伞走下来,西装裤脚被雨水打湿了一片,颜色略深。他似乎有些疲惫,抬手揉了揉眉心,却在抬头看见宋居寒的那一刻,动作微微一顿。
两人隔着雨幕对视。
宋居寒忽然迈步走进雨中。
“先生!伞——”管家急忙喊道。
宋居寒恍若未闻,径直走向何故。雨水很快浸透了他的衬衫,布料贴在身上,勾勒出肩背的线条。
何故皱了皱眉,快步迎上去,将伞倾向他:“怎么不撑伞?”
宋居寒没回答,只是伸手接过何故的公文包,指尖不经意擦过他的手背,触感微凉。
“等你。”他淡淡道。
何故怔了怔,随即无奈地叹了口气:“……会感冒的。”
宋居寒勾了勾唇角,没说话。
两人共撑一把伞往回走。雨声淅沥,伞下的空间却显得格外安静,甚至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何故的肩紧贴着宋居寒的手臂,体温透过湿透的衣料传递过来,带着潮湿的热意。
“今天怎么这么晚?”宋居寒忽然开口。
何故推了推眼镜,镜片上还沾着几滴雨水:“临时有个案子要处理。”
“吃饭了吗?”
“……忘了。”
宋居寒脚步一顿,侧头看他:“何律师,你这是要成仙?”
何故失笑:“哪有那么夸张。”
宋居寒轻哼一声,没再说话,但握着伞柄的手指微微收紧。
进屋后,何故刚脱下外套,就被宋居寒塞了一杯热姜茶。
“喝了。”宋居寒命令道。
何故无奈,只好接过杯子。姜茶滚烫,热度顺着掌心蔓延,驱散了雨夜的寒意。他低头抿了一口,甜中带辣,味道意外地不错。
“你煮的?”他有些惊讶。
宋居寒正拿着毛巾擦头发,闻言瞥了他一眼:“不然呢?”
何故笑了笑,没戳穿他耳尖那抹可疑的红色。
雨还在下。
宋居寒站在窗前,望着玻璃上蜿蜒的水痕出神。身后传来脚步声,何故走到他身旁,递给他一杯同样的姜茶。
“别着凉了。”何故温声道。
宋居寒接过杯子,指尖相触的瞬间,他忽然握住了何故的手腕。
何故一愣:“……怎么了?”
宋居寒没回答,只是低头看着他。何故的腕骨很细,皮肤白皙,能隐约看见淡青色的血管。他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是一双很适合弹钢琴的手——可惜这人只会用来翻案卷。
“宋居寒?”何故又叫了他一声。
宋居寒松开手,若无其事地喝了口茶:“没什么。”
何故微微蹙眉,总觉得他今晚有些奇怪。
雨声渐密。
宋居寒忽然开口:“何故。”
“嗯?”
“如果有一天……”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措辞,“我是说如果,你有了更好的选择,会不会……”
何故怔住了。
他从未见过宋居寒这样犹豫的样子——这人向来骄傲,从不示弱,更不会问出这种近乎不安的问题。
“不会。”何故斩钉截铁地打断他。
宋居寒抬眼看他。
何故直视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宋居寒,我选了你,就不会再选别人。”
雨声忽然变得很远。
宋居寒定定地看着他,眸色深沉。半晌,他忽然笑了,伸手将何故拉进怀里。
何故猝不及防撞上他的胸膛,鼻尖满是对方身上淡淡的冷香,混合着雨水的潮湿气息。
“记住你说的话。”宋居寒在他耳边低声道。
何故闭上眼,轻轻“嗯”了一声。
窗外,雨势渐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