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园机场的电子屏翻滚着航班信息，柏林转北京的字符绿得刺眼。林昀儒把乔韵竹的左手藏进自己队服袖管，腕骨新愈的疤痕贴着金牌浮雕。乒乓在航空箱里抓挠出刺啦声，爪尖勾着系在项圈上的小银铃——那是林家阿嬷昨夜换上的，铃舌刻着“平安”的繁体字。
“落地就视频！”林妈妈把保温桶硬塞进登机箱缝隙，当归鸡的油香从拉链口溢出来。林爸爸的拳头突然砸向儿子左肩，旧伤部位被撞得闷响：“臭小子！敢让阿竹提行李试试看！”
乔韵竹的指尖下意识去摸他肩胛。林昀儒却笑着举起右臂，流畅的肌肉线条绷紧衬衫：“早好了。”他屈肘的弧度，正是反手拧拉的预备姿势。
安检通道的金属门幽光闪烁。乔韵竹腕间的钢钉疤痕触发警报，红光扫过婚戒底座镶嵌的钉形玉石。林昀儒突然从背包抽出X光片，德文诊断书覆着北京协和的鲜章：“永久性人体装饰——外交部备案过的。”
地勤憋笑放行。身后传来林妈妈拔高的台语叮嘱：“当归鸡冻住了就蒸十分钟！阿竹要喝热的！”
---
机舱舷窗外的云海铺成棉絮。乔韵竹解开护腕，粉红疤痕在巡航灯光下蜿蜒如台北地图上的淡水河。林昀儒的指腹抹过药膏，薄荷味混着他掌心薄茧的粗粝。
“像不像你肩上的疤？”她屈起无名指，婚戒压着他虎口。
“我的可没镶玉。”他托起她手腕，戒座钢钉的寒光刺入眼底。
平流层的颠簸突如其来。乔韵竹打翻的咖啡泼在德甲赛程表上，墨迹晕染了四月七号的日期——克劳斯的名字被红笔划去，覆盖其上的“囍”字吸饱咖啡，膨胀如血滴。
林昀儒忽然掰开她紧攥的拳头。汗湿的掌心躺着一枚褪色小球，表皮龟裂的纹路里嵌着永乐市场的鱼鳞。
“猫藏的。”他转动小球，鳞片折射出细碎虹光，“从冰箱冷冻层挖出来的。”
乒乓在货舱喵呜应和。乔韵竹的额头抵着他颈窝，德文情话混着当归鸡的香气，在机舱循环风里沉淀。三万英尺下，台湾海峡的夜航船拉响汽笛，声波穿透云层，震得她腕骨深处的钢钉隐隐嗡鸣。
---
首都机场T3航站楼的玻璃幕墙吞噬了晨光。乔韵竹眯眼适应北纬四十度的干冷空气时，欢呼声浪扑面而来。国家队员高举的横幅上，“欢迎金牌夫妇”的“妇”字被乒乓的爪印覆盖。
马龙抛出矿泉水瓶：“林指导！验验徒弟功课！”
水瓶在空中划出刁钻弧线，直冲乔韵竹面门！林昀儒左臂格挡的刹那，乔韵竹的右手已抽出他球袋里的备用拍——正手削球轻巧一托，水瓶稳稳立在地面，水面纹丝未动。
喝彩声炸响穹顶。乔韵竹转拍收势，婚戒擦过拍柄胶皮。林昀儒突然单膝点地，掌心托着的却不是戒指盒，而是浸透咖啡的赛程表。四月七号的“囍”字被他指尖撕下，稳稳贴在她左腕疤痕上。
“主场作战。”他仰头的角度，恰似奥运村挂金牌的夜晚。
接驳车驶过奥运场馆外墙。乔韵竹忽然扒住车窗——乔家父母站在“北京欢迎你”的标语下，脚边堆着红双喜球台包装箱。乔父高举的iPad屏幕里，林家祠堂的线香烟气缭绕，1958年的金牌在神龛顶端泛着柔光。
林昀儒的手越过她肩膀按下车窗。北风卷着乒乓的银铃声扑进来，铃声撞碎在乔母张开的臂弯里，当归鸡的暖香终于落地生根。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