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叶第三次染黄校园时，顾凛和沈砚站在高铁站的安检口前。初秋的风裹挟着细雨，将顾凛额前的碎发打湿，贴在苍白的皮肤上。沈砚的行李箱上还贴着他们一起买的卡通贴纸，此刻却随着他不安的动作轻轻摇晃。
"到了记得发消息。"沈砚伸手替顾凛整理被风吹乱的围巾，指尖在对方锁骨处短暂停留，"那边湿冷，记得多穿件毛衣。"他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沙哑，仿佛喉咙里卡着片生锈的刀片。顾凛仰头望着他，忽然想起三年前那个在湖畔音乐节上撞翻他琴谱的莽撞少年，如今身高已经窜到一米八五，肩膀宽阔得足以撑起整个世界。
列车启动的鸣笛声撕裂空气时，顾凛趴在车窗上看着沈砚的身影越变越小。手机在口袋里震动，弹出沈砚的消息："等我寒假来找你，带你去吃最正宗的火锅。"他摩挲着屏幕上的文字，眼眶突然发热。车厢广播里播放着离别的情歌，邻座小孩的哭闹声混着铁轨的哐当声，将他拽入漫长的旅程。
起初的三个月像浸在蜜罐里。每天清晨，沈砚会在训练前发来带着薄雾的操场照片，篮球架上挂着初升的太阳；深夜十一点，顾凛会弹着新学的曲子给沈砚听，月光透过琴房的百叶窗，在他身上切割出银色的条纹。视频通话时，沈砚会举着手机带顾凛"云逛"校园，介绍训练馆里新来的吉祥物柯基犬；顾凛则会偷偷录下自己的练习视频，等沈砚比赛结束后发给他当睡前故事。
然而隆冬的雪还未落下，裂缝已悄然滋生。顾凛被选入学院新年音乐会的首席阵容，每天泡在琴房超过十小时，指尖的茧子一层层加厚。有次沈砚打来视频时，他正咬着谱架调整弓法，只能匆匆说句"在忙"就挂断。而沈砚所在的校队闯进了全国联赛八强，高强度的封闭式训练让他连洗澡的时间都要掐着表算。某个深夜，顾凛发来的消息直到天亮才得到回复，对话框里躺着沈砚简短的"刚结束训练"。
矛盾爆发在跨年之夜。顾凛推掉了所有聚会，在出租屋里精心布置了烛光晚餐，准备和沈砚视频倒数。然而直到凌晨一点，沈砚的头像始终灰着。窗外的烟花在夜空中炸开绚丽的色彩，映得顾凛的影子在墙上孤单地摇曳。第二天清晨，沈砚发来消息解释是手机没电了，语气里却带着掩饰不住的疲惫："别闹了，我真的很累。"
"我闹？"顾凛盯着手机屏幕，眼眶通红。他想起这半个月来，自己精心准备的早安语音石沉大海，分享的新曲子得不到回应，甚至连沈砚比赛的直播链接都没收到过。颤抖着打字时，窗外突然下起了雨，冰凉的雨点砸在玻璃上，模糊了他的视线。
争吵像失控的潮水漫过听筒。沈砚说顾凛不理解运动员的辛苦，顾凛说沈砚忘了曾经的承诺。"你现在心里只有小提琴！"沈砚的声音带着破音，背景里传来队友催促训练的喊声，"我们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这句话像把锋利的刀，精准地刺进顾凛最柔软的地方。
挂断电话后，顾凛蜷缩在沙发上，看着墙上两人的合照发呆。照片里沈砚搂着他的肩膀，嘴角的梨涡盛满笑意，身后是未名湖畔盛开的荷花。而此刻，手机屏幕漆黑如夜，再没有新消息的提示音。窗外的雨越下越大，打在空调外机上发出沉闷的声响，仿佛他胸腔里破碎的心跳。
接下来的日子里，琴房里的灯光依旧亮到深夜，却少了分享的对象。顾凛的演奏越来越完美，评委的赞赏声此起彼伏，可当他习惯性地想要回头寻找那个熟悉的身影时，只看见空荡荡的观众席。沈砚在赛场上依旧所向披靡，投进决胜三分的瞬间，却对着镜头举起空荡荡的左手——那里本该戴着顾凛送他的情侣手绳。
初春的某个清晨，顾凛在练琴时收到沈砚的消息："下周决赛，你来吗？"照片里是体育馆空旷的观众席，夕阳从穹顶的天窗斜射进来，在地板上画出长长的光带。顾凛盯着照片许久，手指悬在键盘上方迟迟未落。窗外的玉兰树抽出了新芽，春风裹着花香涌进琴房，却吹不散他眼底的阴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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