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二那年的冬天来得格外早,寒潮裹挟着细雪席卷整座城市,将顾凛租住的老式公寓楼裹进灰蒙蒙的雾气里。窗台上的绿萝蔫头耷脑地垂着叶片,就像他此刻低落的心情。镜前灯将琴房照得惨白,顾凛的手指在琴弦上机械地移动,F弦发出的尖锐声响让他皱起眉头——指尖新磨出的血泡又破了,殷红的血珠渗进琴弦缝隙,在惨白的月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
手机在谱架上震动第三次时,他终于摘下肩托。屏幕上沈砚的头像跳动着,备注栏里"我的太阳"五个字刺痛双眼。顾凛深吸一口气划开接听键,听筒里却传来呼啸的风声:"在跑步,晚点说。"不等他开口,电话已经挂断,只剩忙音在寂静的琴房里回荡。他望着窗外被雪覆盖的街道,突然想起去年此时,沈砚会裹着羽绒服,踩着积雪穿过三条街,只为给他送来一碗温热的酒酿圆子。
凌晨两点,顾凛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第三次被挂断电话后,他盯着手机通讯录里那个置顶的号码,终于按下了拨号键。这一次,电话接通了,却传来沈砚压抑的喘息:"说重点,我刚结束加练。"背景音里混杂着队友的笑闹和篮球撞击地板的闷响。
"你已经半个月没回我消息了。"顾凛的声音沙哑得厉害,"下周的选拔赛...我真的很需要你。"
"顾凛,我不是你的情绪垃圾桶。"沈砚的语气带着难以掩饰的烦躁,"你知道我每天训练到多晚吗?身上贴着八块肌效贴还要接你这些无意义的电话?"
暖气片发出咔嗒的声响,像极了顾凛碎裂的心。他想起昨天深夜,自己强撑着困意看完沈砚比赛的回放,在直播间刷了三十条加油弹幕,最后却只换来对方社交账号上一条无关痛痒的点赞。"无意义?"他的声音在发抖,"所以我们每天通话的三个小时,分享的早餐照片,还有你说过要来看我比赛的承诺,都是无意义的?"
"够了!"沈砚突然提高音量,"你能不能别这么矫情?我在为梦想拼命,不是陪你玩过家家!"这句话像一记重锤,将顾凛最后的期待砸得粉碎。他听见自己轻笑出声,笑声里带着连他自己都陌生的尖锐:"沈砚,你说得对,是我高估了我们的感情。"
"分手吧。"
电话那头陷入死寂,唯有电流声滋滋作响。顾凛盯着墙上的合照,照片里沈砚在湖畔音乐节替他翻琴谱,阳光落在少年飞扬的眉梢,而此刻听筒里传来的呼吸声,却凉得像冰。当沈砚终于开口时,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好。"
挂断电话的瞬间,顾凛的膝盖一软,跌坐在琴盒上。琴弓从手中滑落,在地板上敲出清脆的声响。他机械地摘下无名指上的银色尾戒——那是他们一周年时在夜市买的,内侧刻着歪歪扭扭的"GL&SY"。窗外的雪不知何时停了,月光爬上谱架,将《梁祝》的乐谱染成霜色,那些被泪水晕染的音符,像极了他支离破碎的爱情。
分手后的日子里,琴房的灯光依旧亮到凌晨,却再没了等待的意义。顾凛的演奏技巧愈发精湛,指尖的茧子叠着茧子,可当他在音乐学院礼堂完成《帕格尼尼随想曲》的独奏时,台下雷动的掌声里,始终缺了那个最熟悉的喝彩声。而在城市另一头的体育馆,沈砚在省级联赛决赛中完成了绝杀三分,当全场欢呼着将他抛向空中时,他望着观众席的方向出神——那里曾经有个身影,会带着琴谱,在每个休息日为他加油。
深夜的便利店,沈砚攥着过期的关东煮发呆。手机屏幕亮起,推送的是顾凛音乐会的新闻,配图里少年穿着笔挺的燕尾服,眼尾的泪痣在聚光灯下闪烁,却再也不是望向他的方向。他咬开一串鱼豆腐,辛辣的汤汁呛得眼眶发红,突然想起顾凛最怕辣,每次吃火锅都要把食材在清水里涮三遍。
寒风卷起街角的枯叶,沈砚踢着路边的石子往宿舍走。路过乐器行时,橱窗里的小提琴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像极了顾凛揉弦时专注的眉眼。他摸出裤兜里的尾戒,金属边缘已经被磨得发亮,内侧的刻痕却依旧清晰。远处传来救护车的鸣笛声,惊飞了梧桐树上的寒鸦,沈砚望着漆黑的夜空,第一次觉得,原来冬天的风,真的可以这么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