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冬的雪粒子砸在琴房的玻璃窗上，发出细碎的声响。顾凛弓着背蹲在储物柜前，将磨得发亮的琴弦和松香块依次收好。这是他参加完全国青少年音乐大赛后的第三天，奖杯在琴房的角落泛着冷光，却暖不了他空落落的心。当生锈的锁扣弹开时，一叠泛黄的乐谱从夹层滑落，夹在其中的照片翩然飘落。
照片里的阳光浓得化不开，沈砚的手臂随意搭在他肩头，两人站在未名湖畔的柳树下。少年嘴角的梨涡盛满笑意，另一只手比着幼稚的剪刀手，而顾凛低头浅笑的模样，连睫毛都浸着温柔。照片边缘印着模糊的日期——正是他们确认关系那天。
顾凛的指尖轻轻抚过照片，玻璃窗外的寒风突然变得尖锐。他想起沈砚总爱用带着薄茧的手揉乱他的头发，在他练琴时偷偷把热可可放在谱架旁；想起暴雨夜少年浑身湿透却护着三明治的模样，还有天台初吻时，对方紧张到颤抖的呼吸。此刻琴房里回荡着的寂静，却像潮水般漫过头顶，将那些炽热的记忆冲刷得支离破碎。
与此同时，三百公里外的省体育馆，沈砚正把自己摔进堆满运动装备的储物柜。膝盖上的旧伤在高强度训练后隐隐作痛，他盯着更衣柜内侧贴着的合照，照片被汗水浸得发皱，却依然能看清顾凛抱着小提琴的侧影。
"还在较劲？"队长将毛巾甩在他肩上，"那天你对着电话说狠话时，我在旁边都听出你声音在抖。"沈砚猛地合上柜门，金属撞击声在空旷的更衣室炸响。他想起分手后的每个深夜，手机屏幕亮起时总会下意识去抓，却发现只是系统推送；想起比赛绝杀后习惯性望向观众席，才惊觉那里早已没了熟悉的身影。
"我是不是...弄丢最重要的东西了？"沈砚的声音闷在毛巾里，像困在深海的鲸鱼。队长拍了拍他的后背，储物柜的缝隙里突然滑落一张纸条，上面是顾凛清秀的字迹："下次比赛，我要听你亲自讲赢球的秘诀。"
凌晨四点的机场，沈砚裹着厚重的羽绒服在候机厅踱步。手机里天气预报显示，顾凛所在的城市正遭遇十年一遇的寒潮。他攥紧口袋里重新买的尾戒，金属的凉意顺着指尖爬上心脏。登机前，他在便利店买了整排顾凛最爱的草莓软糖，包装纸在掌心被捏出褶皱。
当飞机冲破云层时，沈砚望着舷窗外翻滚的云海，突然想起顾凛说过的话："小提琴的泛音就像在云端跳舞。"那时他们躺在操场看星星，少年的手指划过琴弦，月光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此刻他摸出背包侧袋里的乐谱——那是顾凛曾说要为他写的《冠军进行曲》，空白处还留着未完成的音符。
傍晚六点，寒风裹挟着雪粒灌进顾凛的衣领。他抱着琴盒走向宿舍，路灯将影子拉得支离破碎。突然，宿舍楼前的空地上亮起星星点点的光，几十个暖黄色的小灯串在风雪中摇晃，拼成歪歪扭扭的"对不起"。沈砚站在光圈中央，睫毛落满雪花，手里举着巨大的灯牌，上面用红色马克笔写着："顾凛，我来听你拉没写完的曲子了。"
琴盒从顾凛手中滑落，在雪地上发出闷响。他看着沈砚睫毛上融化的雪水，看着对方通红的鼻尖，看着那件自己送的深蓝色围巾——此刻正裹着冻得发抖的少年。"我不该说那些混蛋话。"沈砚的声音被风吹得断断续续，"你说要带我去看极光，要在音乐节上为我独奏，这些承诺...还算数吗？"
顾凛冲过去的瞬间，沈砚张开双臂稳稳接住他。熟悉的皂角香混着雪的清冽扑面而来，顾凛的眼泪砸在对方肩头，洇湿了厚实的毛衣。"笨蛋，"他哽咽着捶打沈砚的后背，"我的新曲子...本来就叫《等你归来》。"
路灯将相拥的身影镀上金边，远处传来跨年倒计时的欢呼。沈砚从口袋里掏出崭新的尾戒，在顾凛手背轻轻一吻："这次换我来守护你的琴弦。"雪越下越大，落在两人交叠的手背上，仿佛时光从未流逝，而那些错过的日夜，都在这一刻重新生长出温柔的枝桠。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