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雨来得突然。丁程鑫站在剧院后门,望着如注的雨幕叹了口气。他没带伞,手机电量只剩5%,而马嘉祺今天去邻市参加缉毒会议,说好晚上九点才能回来。
"丁总监,要搭车吗?"灯光师小李摇下车窗。
丁程鑫刚要回答,手机震动起来。屏幕上闪现「马嘉祺」的名字,他立刻接听:"喂?"
"丁先生吗?"一个陌生的男声,"我是缉毒大队的王磊。马队突然发烧,我们现在送他回家,大约二十分钟后到。"
丁程鑫的手指瞬间收紧:"发烧?多少度?会议室内空调故障还是——"
"旧伤感染。"对方压低声音,"今天抓捕演练时淋了雨,左肩的伤..."
后面的话丁程鑫已经听不进去了。他匆匆谢过小李的好意,冒雨跑向路边拦出租车。雨水顺着脖颈流进衣领,冰凉刺骨,却比不上他心头涌上的恐惧——马嘉祺的左肩伤是枪伤,去年在剧院地下室与"海棠"组织交火时留下的,医生说再偏两厘米就会击中心脏。
出租车在雨幕中艰难前行。丁程鑫不断擦拭手机屏幕查看时间,心跳随着雨刷器节奏加速。当他浑身湿透地冲进公寓楼电梯时,刚好是十八分钟。
电梯门一开,他就看到门口站着两个穿警服的年轻人,其中一个正拿着钥匙准备开门。
"丁先生!"较年长的那个认出了他,"马队在车上睡着了,我们..."
丁程鑫已经越过他们冲向电梯。当电梯门再次打开,两个警员架着马嘉祺出现的场景让他呼吸一滞——那人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却泛着不正常的嫣红,警服外套被雨水浸透,左肩处隐约透出绷带的轮廓。
"烧到39.8度。"年轻警员紧张地报告,"队医说可能是伤口感染引起的..."
他们一起把马嘉祺安置在床上。丁程鑫熟练地解开他的制服,露出左肩厚厚的绷带——已经有一部分被血水和脓液浸透。
"医药箱在浴室柜子顶层。"丁程鑫的声音异常冷静,"麻烦再帮我拿条干净毛巾和脸盆。"
两个警员手忙脚乱地帮忙准备物品。丁程鑫用剪刀小心剪开绷带,下面的伤口让他胃部抽搐——缝线处红肿发炎,边缘泛着可疑的青紫色。
"什么时候伤的?"他轻声问。
"上午十点左右。"年长警员回答,"演练时突降暴雨,马队为了掩护新人,在雨里趴了半小时...回程车上他就说伤口疼..."
丁程鑫用碘伏清洁伤口,动作轻柔得像对待易碎品。马嘉祺在昏迷中皱起眉头,发出一声模糊的呻吟。
"医生开了抗生素和退烧药。"年轻警员递过药袋,"说如果明早还不退烧就要去医院输液。"
送走两位警员后,丁程鑫锁好门,回到床边。马嘉祺的呼吸粗重急促,额头上布满细密的汗珠。丁程鑫轻轻拨开他汗湿的额发,手指下的温度烫得吓人。
"白痴..."他小声骂道,眼眶却红了,"不是说好要小心的吗?"
接下来的流程像排练过千百遍——换药、喂药、物理降温。丁程鑫惊讶于自己动作的娴熟,仿佛照顾病人是他与生俱来的天赋。其实这些都是在马嘉祺上次受伤后偷偷学的,他报了红十字会的急救课程,还在手机里存了附近三家医院的值班表。
凌晨一点,马嘉祺的体温终于降到38.5度。丁程鑫瘫坐在床边的地毯上,背靠着床垫,突然感到一阵后怕——如果那颗子弹再偏一点,如果今天的感染再严重些...他不敢往下想。
"水..."马嘉祺微弱的声音从上方传来。
丁程鑫立刻弹起来,扶着他喝了几口温水。马嘉祺的眼睛半睁着,目光涣散,显然还没完全清醒。
"缅甸...下雨了..."他含糊地说,"卧底档案...不能湿..."
丁程鑫僵住了。马嘉祺几乎从不提起卧底时期的事。
"档案很安全。"他试探着回应,轻轻擦拭马嘉祺滚烫的额头,"你在家,很安全。"
马嘉祺似乎没听见,继续在发烧的迷雾中呓语:"老K怀疑我了...必须拿到名单...小雨在等我..."
小雨?丁程鑫的心猛地一沉。这是个他从没听过的名字。
"阿泰的枪...左肩好痛...不能去医院...身份会暴露..."
马嘉祺的声音越来越激动,丁程鑫不得不轻轻按住他的右肩:"没事了,都过去了..."
突然,马嘉祺的左臂猛地抽搐一下,随即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呼。丁程鑫连忙检查伤口,发现又有血丝渗出。他迅速取出备用敷料,重新包扎。
"丁...程鑫?"马嘉祺的声音突然清晰了些,目光聚焦在他脸上。
"是我。"丁程鑫松了口气,"你做噩梦了。"
马嘉祺的视线扫过房间,似乎在确认所处环境。当他看到床头柜上的警徽和药盒时,肩膀微微放松:"几点?"
"凌晨一点二十。"丁程鑫扶他喝下第二剂抗生素,"你伤口感染发高烧,队医说——"
"小雨是我在缅甸卧底时的联络人。"马嘉祺突然说,声音沙哑但清醒,"十六岁的小姑娘,在毒枭家里当女佣...最后因为帮我传递消息被..."
他没有说完,但丁程鑫懂了。他握住马嘉祺滚烫的手:"她很勇敢。"
马嘉祺闭上眼睛,睫毛在灯光下投下细小的阴影:"阿泰是毒枭的保镖...左肩这一枪是他开的...那天也下着大雨..."
丁程鑫静静听着,手指轻轻梳理着马嘉祺汗湿的头发。这是马嘉祺第一次主动分享那些伤疤背后的故事。
"为什么不告诉我伤口复发了?"他轻声问。
马嘉祺微微摇头:"不想你担心...上次在剧院地下室...你脸色白得像纸..."
原来他记得。丁程鑫以为当时混乱中没人注意到他的恐惧。他俯身,额头轻轻抵住马嘉祺的:"笨蛋...不告诉我才更担心。"
马嘉祺的体温又升高了。接下来的几小时里,他时而清醒时而糊涂,断断续续地说着模糊的呓语——有些是关于卧底任务的片段,有些是毫无关联的词语。丁程鑫一一记下,时不时帮他擦汗、换冰袋、测量体温。
凌晨四点,高烧终于退到38度以下。马嘉祺陷入深沉睡眠,呼吸逐渐平稳。丁程鑫瘫在床边的椅子上,浑身肌肉酸痛,却不敢合眼——他怕马嘉祺突然又烧起来,怕自己错过任何一声痛苦的呻吟。
晨光透过窗帘缝隙洒进来时,丁程鑫正用棉签润湿马嘉祺干裂的嘴唇。那人突然抓住他的手腕,力道虽然虚弱但意图明确。
"睡一会儿。"马嘉祺说,声音比昨晚清晰多了,"我没事了。"
丁程鑫摇摇头:"再测一次体温。"
37.6度。确实退烧了。丁程鑫长舒一口气,这才感到眼睛酸涩得像塞了沙子。他刚想站起来去换条毛巾,双腿却一软,差点跪倒在地。
一双有力的手臂及时扶住了他。马嘉祺不知何时坐了起来,脸色虽然苍白,但眼神已经恢复了往日的清明。
"床上来。"他命令道,往旁边挪了挪,"现在。"
丁程鑫太累了,没有力气反驳。他踢掉拖鞋,蜷缩在马嘉祺没受伤的那一侧,头刚沾到枕头就感到沉重的睡意袭来。
"我弄疼你了没?"半梦半醒间,他含糊地问。
马嘉祺的手指轻轻梳理着他的头发:"没有。你做得...比队医还好。"
丁程鑫想回答,但黑暗已经吞噬了他的意识。
当他再次醒来时,阳光已经充满了整个房间。床上只有他一个人,但枕头上残留的温度表明马嘉祺刚离开不久。厨房传来轻微的响动,还有...歌声?马嘉祺在哼歌?
丁程鑫揉着眼睛走进厨房,看到马嘉祺背对着他站在料理台前,左臂吊着固定带,右手笨拙地搅动着锅里的粥。灶台上整齐排列着药盒、体温计和一杯冒着热气的褐色液体——闻起来像是中药。
"你应该躺着。"丁程鑫靠在门框上说。
马嘉祺转身,脸上的擦伤已经结痂,但左肩的绷带依然刺眼:"饿了吗?马上好。"
他的动作比平时慢很多,明显是在忍着疼痛。丁程鑫走过去,接过他手中的勺子:"我来吧。你去沙发上等着。"
马嘉祺没有坚持。他慢慢走到客厅,但没有听话地躺下,而是开始整理茶几上散落的药品和用过的冰袋。丁程鑫从厨房看到他正仔细查看每张药品说明书,然后按照服用时间重新排列。
粥煮好了,丁程鑫端着碗来到客厅,发现茶几上多了一本笔记本。马嘉祺正在上面记录什么,见他过来立刻合上本子。
"秘密日记?"丁程鑫开玩笑地问。
马嘉祺摇头,把本子递给他。翻开第一页,上面工整地写着《护理记录》:
「4月15日 21:00
体温39.8 伤口渗液
服药:抗生素+退烧药
物理降温:冰敷额头/腋下
备注:呓语频繁,提及缅甸」
后面是每隔一小时的身体状况记录,笔迹有时工整有时潦草,显然是不同时段写的。最后一栏是今早的:
「4月16日 07:30
体温37.6 伤口干燥
服药:抗生素+中药
备注:护理者丁程鑫,累计睡眠2小时」
"你...什么时候记的这些?"丁程鑫翻着密密麻麻的记录。
"每次醒来的时候。"马嘉祺接过粥碗,"职业习惯。"
丁程鑫突然明白了——这是马嘉祺在用自己的方式表达感谢。不是直白的"谢谢",而是更私密、更"马嘉祺式"的认可——将他的付出郑重地记录下来,如同对待重要案件证据。
"伤口还疼吗?"他轻声问。
马嘉祺摇头,然后诚实地点头:"一点。但比昨晚好多了。"他停顿了一下,"你...记得我说了什么吗?"
"一些片段。"丁程鑫小心地回答,"关于缅甸的任务。"
马嘉祺的目光落在自己左肩:"我很少回忆那段日子。"
"我知道。"
"但告诉你...感觉没那么糟。"
这句话像一把小锤子,轻轻敲在丁程鑫心上。他靠过去,小心避开伤处抱住马嘉祺:"以后疼了要说,累了也要说...不许自己扛着。"
马嘉祺的下巴搁在他头顶:"尽量。"
"不是尽量,是必须。"丁程鑫抬头瞪他,"否则我就...我就..."
"就什么?"
"就把你绑在床上照顾!"
马嘉祺低笑起来,随即因为牵动伤口而皱眉:"这威胁...还挺特别。"
午后,张猛带着水果和队医来探望。检查后确认伤口没有进一步感染,但需要静养一周。
"静养?"马嘉祺皱眉,"下周有跨省联合行动..."
"已经安排陈队接手了。"张猛不容反驳地说,"局长亲自下的命令。"
丁程鑫在一旁憋笑,被马嘉祺瞪了一眼。
送走张猛后,丁程鑫从书柜深处翻出一套积灰的拼图:"既然要静养...1000片的星空图,够你玩一周了。"
马嘉祺挑眉:"你买的?"
"我爸的。"丁程鑫铺开拼图板,"他生病时最爱玩这个,说能分散注意力。"
他们坐在地毯上开始拼图。马嘉祺因为只能用右手,速度慢了许多,但出乎丁程鑫意料地有耐心。阳光透过窗户洒在拼图碎片上,照亮了两人交错的指尖。
"这里。"马嘉祺突然将一片拼图递给丁程鑫,"属于你那边。"
丁程鑫接过,发现正是图案中最大最亮的那颗星星。他抬头看向马嘉祺,那人正专注地寻找下一片拼图,侧脸在阳光下像一幅细腻的素描。
这一刻,他突然理解了父亲喜欢拼图的原因——不是单纯的消遣,而是在零散碎片中寻找完整图案的过程,就像在混乱的生活中拼凑出意义的轨迹。
而此刻,他正和马嘉祺一起,拼出属于他们的图案。
一周后,马嘉祺的伤口拆线。医生惊讶于恢复速度,归功于"护理得当"。丁程鑫骄傲地挺起胸膛,被马嘉祺偷偷捏了下手心。
那天晚上,他们第一次一起去了健身房。马嘉祺需要做康复训练,丁程鑫则开始系统学习防身术。
"左肩要这样发力。"马嘉祺站在他身后,右手调整着他的姿势,"感受肌肉的牵引,不是用蛮力。"
丁程鑫按照指导出拳,意外地发现确实轻松许多。镜子里的两人一前一后,影子重叠在一起,像一支默契的双人舞。
"等我完全恢复了,"训练结束冲澡时,马嘉祺突然说,"想重新装修一下书房。"
丁程鑫好奇地看着他:"怎么突然..."
"隔音墙。"马嘉祺关上水龙头,"可以做你的小型排练室。另一边加个保险柜,放案件资料。"
丁程鑫愣了几秒才明白——马嘉祺在规划他们的未来,一个既能容纳艺术又能守护安全的空间,就像他们的关系一样。
"还要留一面墙。"丁程鑫接过毛巾递给他,"挂我们的照片...从初遇到现在,再到以后。"
马嘉祺接过毛巾,水珠顺着他的发梢滴落,在锁骨处汇成小小的水洼。左肩的伤疤已经变成淡粉色,像一枚特别的勋章。
"好。"他简单地说,但眼睛里的光芒比任何承诺都明亮。
回家的路上,他们路过一家新开的花店。橱窗里,蓝紫色的海棠开得正好,在暮色中如同跳动的火焰。
"要买一盆吗?"马嘉祺问。
丁程鑫摇摇头,牵起他的手:"家里已经有很多了。"
是的,家里已经有了足够多的海棠——阳台上、书房里、甚至浴室窗台。每一株都记录着他们的故事,从初遇到相知,从伤痛到愈合,从两个孤独的灵魂到一个完整的家。
而最新的一株,将被命名为「康复海棠」,纪念这个他们共同度过的、充满药水味和体温计的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