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青崖山笼罩在浓稠的晨雾里,沈凌风握着狼毫的手微微发抖,墨汁在宣纸上晕染出深浅不一的痕迹。窗外传来沧渊哼着小曲劈柴的声音,混着山风掠过竹林的沙沙响,像极了他们初遇时的光景。他低头看着信纸上"忘了我吧,好好活下去"几个字,喉间泛起腥甜,咬破舌尖的血珠滴落在落款处,将"沈凌风"三个字染得暗红。
将书信压在案头的青瓷镇纸下,他最后环视了一遍这间倾注无数回忆的屋子。墙角还堆着沧渊没喝完的药罐,窗台上晾晒着他昨日采摘的紫苏叶,床头放着半块修补好的双鱼玉佩——金丝缠绕的裂痕处,藏着两人劫后余生的温度。沈凌风弯腰拾起玉佩,冰凉的触感让他想起九幽阵中沧渊护在他身前的模样,那时对方后背的血也是这样,一滴一滴渗进他的衣襟。
御剑升空时,山风卷起他的白发。沈凌风望着山脚下那座熟悉的小院,沧渊正在给新栽的茶树浇水,蓝色的衣角被风吹得猎猎作响。他猛地别过脸,任由泪水混着晨雾打湿眼眶。噬心咒的剧痛在经脉中翻涌,每离开一步,就像有人用无形的手在撕扯心脏,可他知道,唯有如此,才能让沧渊免于一死。
日上三竿,沧渊哼着歌推开房门,却见屋内空无一人。案头的书信在风中轻轻翻动,他伸手去拿,指尖却在触到纸张的瞬间僵住。"忘了我吧,好好活下去"几个字刺痛双眼,信纸边缘还残留着干涸的血迹。茶杯摔碎的声音在屋内回荡,他发疯般冲出门,在青崖山的每个角落呼喊:"沈凌风!你出来!"
暮色渐浓时,沧渊在悬崖边找到了那半块玉佩。月光下,断裂处的金丝泛着冷光,玉面还带着沈凌风体温的余温。他跪在满地霜华中,将玉佩紧紧贴在胸口,记忆如潮水般涌来——月下盟誓时少年明亮的眼眸,战场上挡在他身前的身影,还有昨夜沈凌风背对着他咳嗽时压抑的颤抖。原来那些刻意的疏离、深夜的咳血,早就是诀别的预兆。
"为什么不告诉我?"沧渊的质问被山风撕成碎片。他沿着悬崖来回奔跑,声音从嘶哑变得微弱,最后只能瘫坐在地,望着空荡荡的天际。寒鸦的叫声在山谷间回荡,他突然想起沈凌风总说他像只聒噪的鸟儿,可此刻,再也没有人会笑着嗔怪他的吵闹。
回到小屋时,夜已经深了。沧渊蜷缩在沈凌风睡过的榻上,抱着还有淡淡药香的被褥,终于压抑不住痛哭出声。泪水浸湿了枕巾,他却固执地睁着眼睛,生怕一闭眼,沈凌风就会像梦境里那样,笑着递来一条刚烤好的鱼,说:"尝尝,这次鱼鳞刮干净了。"
此后的日子,青崖山的枫叶红了又落。沧渊走遍三界,逢人便问沈凌风的下落。他的衣袍沾满风尘,腰间始终挂着那半块玉佩,逢人便问:"可曾见过一个白衣白发的剑客?"每个深夜,他都会回到小屋,对着沈凌风留下的画像发呆,直到东方既白。山风穿过破旧的窗棂,吹起案头未写完的诗稿,上面墨迹未干的字句写着:"愿化青山伴君老,怎奈天命不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