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崖山的冬雪在十月就迫不及待地落了下来,仿佛连苍天都在为这人间悲剧添上凄冷的注脚。沧渊蜷缩在堆满药罐的榻上,那些泛着冷光的瓷罐里,沉淀着苦涩的汤药,却再也等不到那双温柔的手将它们端起。他望着梁间结满的蛛网,看着窗外纷扬的雪花一片一片飘落,每一片都像是沈凌风离去时的背影,模糊而遥远。
剧烈的咳嗽突然袭来,他用颤抖的手捂住嘴,指缝间渗出的鲜血滴落在褪色的被褥上,宛如一朵朵凋零的红梅。每一次呼吸都像是有无数根细针在刺痛着他的肺腑,可他却固执地不肯服药——那些汤药,即便能延续他的生命,又如何能填补心中巨大的空洞?没有了沈凌风皱眉喂他时的温柔,没有了那双关切的眼睛,这世间的一切都失去了意义。
曾经挺拔如青松的脊背,如今已弯成了枯木般的弧度;曾经乌黑浓密的青丝,早已掉得所剩无几,几缕银丝无力地贴在苍白的头皮上,诉说着岁月的无情与相思的煎熬。但每逢初一十五,他总会强撑着病体,拄着沈凌风用过的竹杖,一步一步艰难地朝着墓前挪去。
山路覆满薄冰,每走一步都伴随着摔倒的危险。可沧渊不在乎,膝盖重重磕在冰面上,掌心被碎石磨得血肉模糊,他却始终紧紧护着怀中的云锦花。那是沈凌风最爱的花,花瓣如晚霞般绚烂,红得夺目,却也如同他们短暂而炽热的爱情,美好得让人窒息,却又消逝得如此仓促。
最后一次来到墓前时,沧渊几乎耗尽了全身的力气,是爬着抵达的。他颤抖着将云锦花轻轻放在墓碑前,枯枝般的手指抚过冰冷的碑文,仿佛能透过这坚硬的石头,触碰到沈凌风的温度。一阵剧烈的咳嗽袭来,鲜血喷涌而出,溅在石碑上,晕开一朵朵暗红的花,与云锦花的红交织在一起,分不清哪一抹红更鲜艳,哪一抹红更悲伤。
“沈兄...我来迟了...”他的声音比呼啸的寒风更萧瑟,带着无尽的悔恨与思念,“这三界...好冷啊...”记忆如汹涌的潮水般袭来,一发不可收拾。月下盟誓时,沈凌风耳尖微微泛红,眼神中满是羞涩与坚定;战场上,沈凌风毫不犹豫地挡在他身前,用身体为他筑起最坚实的屏障;还有最后分别时,沈凌风苍白的笑容,带着不舍与无奈,深深刺痛着他的心。这些画面在他脑海中不断循环,每一次回忆,都像是在他早已千疮百孔的心上又狠狠插上一刀。
夜渐深,山风越发肆虐,卷起漫天风雪,仿佛要将世间的一切都掩埋。沧渊蜷缩在墓碑旁,体温随着时间的流逝一点点消散。他感觉自己的意识越来越模糊,身体也越来越轻。恍惚间,他看见沈凌风踏着月光向他走来,白衣胜雪,眉眼温柔如初,就像他们初遇时的模样。
“你终于来了...”他颤抖着伸出手,想要抓住那一抹熟悉的身影,却只触到一片虚无。泪水顺着他布满皱纹的脸颊滑落,在冰冷的地面上瞬间凝结。意识模糊之际,他将半块玉佩紧紧贴在心口,那是他们爱情的见证,也是他活下去的唯一执念。嘴角露出一抹释然的微笑,他知道,终于可以去见他思念了无数个日夜的人了。
黎明时分,第一缕阳光艰难地穿透厚厚的云层,洒在青崖山上。照见相拥的两个身影——一个沉睡在冰冷的墓碑下,一个永远定格在最后的守望中。云锦花在风雪中轻轻摇曳,仿佛在诉说着这段跨越生死的相思,终于画上了句点。而青崖山的风,也似乎在为他们悲鸣,将这份凄美的爱情故事,传向了三界的每一个角落。